“怎么感觉被排挤了。”
久桥望着相互搂着下楼梯的母女，尤其是妹妹，时不时就甩过来一个挑衅的眼色。
一副“有秘密就是不告诉你”的样子。
大概母女就是这样吧，无论多少年不见，只要重逢三秒钟就能打得火热。
久桥苦笑着摇了摇头，把手上的一大堆购物袋放在桌子上。
“定制的衣服，唯华有兴趣试一下。”
“为什么回来就要参加宴会啊，明明连饭都还没吃。”
少女一脸不爽。
虽说被发现了秘密，但母亲肯定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多了个帮手肯定是好事。
而且三个人中就大哥这个憨憨被瞒在鼓里，想想就很快乐。
可惜这股快乐光速就被接下来的宴会给冲散了。
“不想参加也可以。”久桥安慰妹妹，“只是想借这个机会把你的形象在圈子里尽早推销出去，以后交际就会方便很多。”
唯华：“……”
不愧是风合家的骄傲，轻易地对家人说出了“推销”这种词语，还好像完全没意识到问题。
以及这股妹妹一商量就能服软的亚撒西是怎么回事，把你的温柔多分给弟弟一点啊喂。
少女瞄了眼桌子上的购物袋，撇嘴说：“大哥的审美，不敢恭维。”
唯华对跳蚤市场那种二手的，清仓时卖一欧元的衣服裤子都没什么排斥。
但二十几偏要扮成三十四岁大叔的男人选的东西，如果是什么花花绿绿的大妈风格衬衫，
那还是算了吧。
“这个是母亲大人审稿的，我就负责掏钱。”
久桥感觉究级委屈，他之所以扮相老成是有原因的，根本不是中二少年非要装成熟那种。
“那我试试。”
闻言唯华抱起一大堆袋子，小跑进了换衣室。
按母亲那么传统的穿衣风格，想必看上的衣服也一定很保守而朴素吧。
他放心地把袋子在中央的长条皮质椅上摆开。
没有先管装裙子的，而是翻起了另外几个小一点的。
“让我看看。”
唯华好奇地伸出手。
A：红色高跟鞋。
“这不会穿啊，走几步能速成么？”
B：前扣式内衣。
“嗯？为什么连这个也要买啊啊啊！”
C：蕾丝胖……次。
“嗯？？”
唯华突然觉得不对劲，这么完整的配件，一定代表着主体有问题。
他赶紧翻出裙子，
中途却掉出了一封信件。
一看，是裙子的设计师写的，非常感谢他能买下作为新人的第一件商业作品。
且不像是霓虹人，字写的歪歪扭扭，意外有一种丑萌之感。
“这么可爱的语气应该不会坑我吧。”
唯华又安慰了自己一遍。
接着把红裙提了出来，对，动作像是抓住菜市场鱼嘴处穿过的绳结。
“这这这——是人能穿的？”
少女大惊失色。
之所以用“提”来描述，因为这裙子胸口以上几乎就没有布料了，锁骨等位置毫无保留地露了出来，
光是这样倒还算常见，问题是竟然丧心病狂地连肩膀处的吊带都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系在脖颈处一路垂下，连接下方衣料的项链状缎带。
“等等不对。”
唯华仔细地看了一下。
“这家伙画的时候分明想的是项圈吧！”
或者说更像是某些作品里用于缠住拍卖会上的精灵小姐，不要其逃跑的设计。
不仅如此，这缎带在胸口处还刻意分了个叉。
唯华伸出两根手指，从分叉处的洞口穿过去，抠了抠空气。
少女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大概、的确、或许……”
是为了凸显山峰中间的谷沟吧。
虽然但是，他这是人造地貌而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唯华欲哭无泪地翻过裙子。
果然设计师在后面也不省心，本来肩胛骨的曲线就已经沐浴在空气之中，还要划出一个V型的凹陷，
说它太暴露，
又把这个凹陷处用同色丝线相互连接，营造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至于像大腿处的旗袍式开口，则见怪不怪了。
“邪道！”
唯华脸红着将裙子胡乱塞了回去。
所谓衣服，在他看来本质上是拿来调节体感温度的，进阶一点的要求无非就是穿起来舒服，还有美观一点，
像这种分明就是在尺度上下横跳的，
用于突出主人涩气程度的设计，大概就像是为了追妹纸而苦练武功，结果选择的是葵花宝典一样。
太无耻了。
别人穿这个诱惑他还行，自己穿打死都不行。
“对不起。”
唯华向那封信默默念道。
反正买都买了，不穿也无所谓吧。
虽然给购买出道作的顾客写信这种行为，相当能戳动他，但底线是不能放弃的。
想通后他拿着袋子冲了出去。
“坚决不穿！”
少女喊了一声，气鼓鼓地把东西扔到桌子上。
接着犹豫一秒，
又将其重新摆好立正。
“所以说新人就是不行。”不知为何，久桥像是在隐藏内心的兴奋，仿佛对妹妹拒绝穿裙子十分认可。
“我这就回去退货。”
“这……没必要吧。”唯华皱眉，自家大哥的性格对于外人而言着实恶劣了点。
何况他也并非觉得这条裙子的设计水平不高，不合适而已。
“是哦，而且是澪酱推荐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知惠也在一边反驳道。
“反正那家伙也是看顾客脸色行事。”大哥出奇得没有在母亲和面前退缩，双手交叉环抱坐在沙发上。
“不管是她的朋友也好，还是随便招的新人也罢。”久桥望了一眼那些封藏着创作者心意的袋子，“不尽早认知到自身水平的漏洞，只会像条狗一样被扫地出门而已。”
“明明是新人，还做出写信这种事情，无聊至极。”
对于未见过面的设计师，风合久桥莫名地狠狠嘲讽了一遍。
“大哥在说什么呢。”
唯华拿起那封信挥了挥，“创作者与鉴赏者不仅通过作品，还有额外的互动联系在一起，这不是非常好的事情吗？”
“那是唯华你。”
面对自己的妹妹，久桥的语气还是尽可能放缓。
“这条裙子我看了，水平一般，如果换成脾气不好的客人，可能会因为这封信，点名以后不再要对应设计师的作品。”
“随便地给予希望，只会让这种人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唯华沉默了一会儿。
他没接触过时装设计领域，对于衣服的水平也无法下定论，但穿衣搭配的主体本来就是人，
这么说可能有点自夸，但即便是这条被大哥评价为“一般”的裙子，他觉得自己穿上不会太差。
相比于让新人上来就见识到所谓的行业黑暗，所谓的人心有多么复杂，他还是觉得至少让对方，拥有哪怕一次的美好初体验也行。
大概对于这件衣服，
大哥更多是看作商品，而自己则是视其为创造力的体现吧。
“不见识一次阳光，是忍耐不了后续的黑暗的。”
说完这句话，少女拿着衣服再度进入了换衣室。
望着妹妹的背影，久桥也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看来和澪的打赌，自己又失败了。不过按照对方信誓旦旦的说法，这条裙子的水平应该是中上才对。
反正他也不懂时装，就这么随口一说。
由于滤镜的存在，就算妹妹唯华披个垃圾袋在头上，他也觉得是全世界第一好看。
只是可惜没赌过澪那家伙，下次又要给她的画作免费宣传了。
“玩商业艺术的心都太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