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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我与她的离家出走

  

序章

这是一个关于离家出走的故事。

16岁的夏天,我离家出走了。

只身一人的我毅然闯进大人的世界!

这是跨越年龄、知识、阅历、心智、人际关系、道德的我人生的大胆尝试!

我从车站乘车北上,遇到了日后的伴侣,遇到了离家出走的前辈、离家出走的支持者、离家出走的反对者、离家出走的同情者、离家出走的蔑视者、离家出走的旁观者,遇到各式各样的人们。

不断重复着伤害与被伤害的事,不断重复着努力和失败的事,重拾希望然后继续崩溃。

这是幼稚的我为了反抗大人唯一能做的事!

现在是下午两点整,因为父母是双职工,现在家里理所当然的没有人。

我压抑着激烈跳动的心情,拼命调整絮乱的呼吸,仔细检查了全家。从父母的卧室开始到我的卧室、浴室、厨房、阳台、书房、大厅,逐一逐一仔细检查。在确认家里确实没有人之后,我的心中犹如放下了一块石头般松了口气。

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离父母下班还有四个小时,我得趁这段时间完成出发的准备。

我从床底拿出以前学校旅行是用过的黑色双肩旅行包,是街边买来的便宜货,不过却意外的耐用。我撕开套在旅行包外的防尘用塑料膜,拉开所有的拉链,把包倒放,轻拍包背,然后一股难闻的气味跑了出来,我不自觉地捂住了鼻子。

替包换好气之后,我开始搜寻需要带走的用品。

衣服带了三套夏装,一套冬装,放进包了鼓鼓的,便减少了一套夏装,把一件毛织背心塞了进去。从浴室里拿走了洗漱用具,一条毛巾,犹豫着要不要带上沐浴露和洗发精,浪费了十多分钟,最终还是为了以防万一带上了。

从父母的卧室中带走了一个钢制的名贵的打火机(或许会有用),一个美制的太阳能充电器,和母亲的一个迷你化妆盒(因为附带镜子所以拿走)以及锁在抽屉里的两万块现金。

随后我又折回了我的房间,把我自己的所有储蓄拿出来,清点了一下,大概有六千。

我把瞒着父母偷偷买的手机从一本厚厚的名著中拿出来(书中被掏空了一个可以存放手机的空间),启动,确认已经插入了手机SIM卡并且开通了上网功能,导航软件和上网浏览软件都没有问题之后,我让手机进入待机然后塞入了裤袋,然后把手机耳机,充电线等一并塞进了背包。

之后我去洗了个澡,那是我洗得最认真的一次,头发、面、腋下、**、脚趾,我都用力搓了一遍。我泡在浴缸里,仔细思考着以后的事,但浮上脑海中的始终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细数日后还能像这样泡澡的时光还有多少之类的琐事。

感觉思考这些的自己很愚蠢,于是我便走出了浴室。以后的事应该以后再考虑。

我换上了一套新的夏装:一条布制的吸汗性好的长运动裤,上身穿着一件黑色T恤,外面穿着一件灰色卫衣。刮了胡须,用剪刀稍微修平了额前的刘海,照着镜子,凝视着自己的样子几分钟之后,感觉不错,很好地把离家出走的少年的气息隐藏住了!之后只要想办法抑制住全身的颤抖就可以了。

穿好鞋子之后,我背上背包,有点重,但不是无法承受的重量。最后在确认了一下身上有没有暴露出蛛丝马迹,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是多数大人们待在室内的时间。

临出门前我想了想,决定用放在玄光上的纸笔留下一张写着“我去同学家住两天,不用找我”的纸条(当然这只是个幌子),然后我才走出了家门。

没有任何留恋,唯一值得遗憾的是忘记和“懮枝”道个别,不过那家伙总是喜欢把自己藏起来,刚才好像也没有发现她的踪影……嘛,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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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气温很高,太阳依然尽职尽责地爬到上空。

为了尽可能避免和人群接触(特别是认识我的人),我特意绕开了平时上下学的那条路,并且选择乘坐出租车。

我的目的地是市内的火车站,我准备从那里前往另一个城市。

因为我家里市中心不算很远,所以很快就到了。我冷静地付了车费,下了车。

我来到人头怂恿的火车站门前,这里都是些从外地来本地或者从本地到外地又或者从本地回外地的旅人,既然我的角色定位是旅行者,那么在这个地方我是非常安全的。在进入售票大厅的时候,站岗的警卫投来了一瞬间的目光,这令我心头一紧,但是目光很快就移开了,看来是已经对我放松了警惕。

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城市,只要是沿海地区而且离这个城市越远,哪里都行。不过一定要是在沿海地区,不是因为经济发达些,而是觉得非沿海不可,我自己也无法理解!

所以我随便选了个名字没听说的偏北的城市,而且因为钱的问题而选了硬座票。

列车到达的时间是在下午五点,在这段时间里我到火车站附近的全家便利店买了个便当以及两支饮用水。

我一边吃着便当一边看着保存在手机里的电子版名著,在店里消磨了我能够消磨的时间。随后我便返回了车站,检票,检票员依然只是事务性地检查了一下我的车票就把我放行了。五点整,列车到达,我终于上了火车。

经一名女性乘务员的指引,我来到了“贫民车厢”(硬座车厢),最终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我不好意思地简短说了句“谢谢”,随即便满脸通红起来。

我是个极度容易脸红的人。

那是一名拥有一头赤色长发的女性乘务员,十分显眼。

女性乘务员只是笑了笑,不带任何嘲笑意味的微笑,并向我挥手致意,随后就离开了。我呆站在原地一段时间,那名乘务员毫无疑问已经对我产生了好感(非爱情意味的),减少了我被乘务员发现的可能性。

不过自己不擅长与人交流这点,我又获得了新的认识。

我环顾了整个车厢一眼,乘客比较少,已经接近开发车的时间了,还是剩下不少稀稀疏疏的无主座位,说起来,刚刚经过的车厢里乘客也是很少的样子,我的目的地还真少人去的城市,不过对我来说确实是个好去处。

我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放下背包放在隔壁。果然是硬座,座位一点也不软,硬梆梆的像过期的面包,好想去软卧,但是价钱方面又太贵,足足是硬座的两倍!

突然发现无事可做,我就拿出手机,继续看刚才还没看完的部分。

但是我的心思已经不在小说上面了,等到真正上了火车,我才意识到我确实是离家出走了!一切都变得那么有实感!

恐惧、希望、期待、不安,各种各样的心情糅合在一起,令我脑中变得乱哄哄的。

我把手机切换到待机状态,呆呆地看着窗外,是一成不变的景色:金属色的铁轨,枕木,底下的碎石,为了安全而设置的铁网,天空中没有动过的云,太阳,都是写一成不变的景物,感觉连时间都好像停滞了一样,胸口十分苦闷。

接下来我将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没有任何人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任何人,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生存、生活、工作、钱、住房、食物、衣物、医疗、结婚、育儿,日后我将要天天为这些东西而四处奔波,还要每天神经兮兮地避免自己作为离家出走的未成年人身份被暴露,以及躲避家里人的追寻!说不定我为了逃亡还要不断转移城市和居所!

总归来说,我正准备前往的是现实社会,激烈竞争的充满不公的黑暗的大人世界,我将要近距离地,不!是直接地接受大人世界的冲击!

我很清楚自己的客观现实——离家出走的少年、未成年人、高中未毕业、没有上过大学……

我好像已经清楚遇见了自己坎坷的未来了!甚至已经联想到了十分悲惨的下场!

“哈……哈哈……”

不自觉地发出了干笑,是十分疲累的声音,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可是,即使这样,我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毕竟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不受任何人唆使、控制和影响的自我意志,任何后果都是我自己的责任,不会牵涉到任何人。

我一定会不断地遭遇失败,而且是巨大足以改变我人生的挫折;我一定会遭遇很多人的排挤和歧视;我一定会不断受伤,不论是被别人伤害,抑或是,自己伤害自己;我也一定会在没有人的地方失声痛哭,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涕泗横流,控诉社会的不公!

但是我却无能为力,我唯有不断地尝试、努力,失败了之后继续尝试、努力,继续失败然后继续尝试、努力,在“尝试”“努力”“失败”中不断轮回,带着微不足道的幻想,或者说请一定要容许我怀抱幻想,即使是无法实现、不切实际的也好,不然我可能会活不下去。

我必须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坚韧,思考要更加周全和谨慎,要更加的努力!除此之外我找不到第二条可行的办法。

列车终于开始发动了,窗外的画面也不断出现新旧交替,旧的画面就如同被舍弃一般被抛在后面,并且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就像失败者一样。我从中窥见了社会的一角。

车上依然是乘客稀少,受气氛所致,人们都压低了声音说话,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不断地鞠躬大声向乘务员表达歉意的一名女孩,声音很大,但是由于睡意太过强烈,视觉和听觉都渐渐进入睡眠状态,我无法看清少女的容貌以及她们对话的内容。

“我自由了。”我喃喃自语。

我想我是自由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

离到达还有十多个小时,在到达之前请容许我休息一下。

我长长地呼了口气,连同苦闷、紧张一起释放了出来。我把全身放松,蜷缩在身后这个不甚柔软的座椅上,任由睡意夺走了我的思考。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接下来等着我的是如何波澜壮阔的遭遇!

我更不知道,和那名少女的相遇改变了我接下来的一生!

16岁的夏天,高中第一个暑假,人生的第一次离家出走,以及即将到来的生活,伴随不甚明朗的落日余晖,落幕的落幕了,开幕的即将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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