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页是迈加-5级别的魔法，主要围绕着火系元素魔法和火系元素魔法的土-水炼金阵。”
托艾先生解释道，当那希伦斯再次看向书页上的种种魔法时，他好像能够理解这种看似没有规律的排序方法了。
“可是，这套测量体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那希伦斯不解地问道。
“这么来举例吧，你认为将一棵树点燃的魔法和将整个世界上的所有树木点燃的魔法，哪个更厉害？”
“…当然是点燃整个世界的魔法了。在性质相同的两个事件上拿数量和质量来做比较是常识啊。”
“魔法大界测量体系也是一样的，它将魔法以其水平和性质来归类。被认为是‘普遍的、不值得关注的’魔法属于‘基诺’类，往上一级别的‘迈加’类主要由专家、教授级别的魔法构成，而再往上的‘基加’类则是大部分战争性的大杀伤力魔法或奇迹魔法所属的类别。学院的体检也是通过对一个学生的魔力和体质水平做出一个能力级别的估算。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吧，这座学校里的大部分学生，都只是基诺级别的人。”
听到这里，那希伦斯似乎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体检时的工作人员会对自己的结果那么吃惊了。如果基诺是最基础的，往后是迈加，然后是基加…那么自己到底是处于在一个什么样的级别上呢？
“…那，我的‘艾柯萨’级别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我也猜到你会问这个问题…”
托艾先生说道，然后拿出了一张白纸。
“…先这么说吧，你认为‘基诺’和‘迈加’这两个级别之间的差距是多少呢？‘迈加’是‘基诺’的多少倍呢？”
说罢，他在白纸的顶端写下了‘基诺’，然后往下留出了一点距离，再在下方写上‘迈加’。
“我想应该是十倍左右。”
“十倍？…嗯，不错的猜测，如果换作我来我大概也会那么猜吧…但很抱歉，那不是正确的答案。”
托艾先生用一个箭头将基诺和迈加连在了一起，而箭头旁用漂亮的字体写下了罗马数字：1000。
“答案是一千倍，迈加是基诺的一千倍。”
那希伦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这是真的的话，那么根据伊尔所说，在这座学院里，居然有着几个比其他学生要厉害一千倍的学生…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以此类推，基加也是迈加的一千倍，每一个级别都是前一个级别的一千倍。”
然后，托艾先生又在迈加的下方写上了基加。
“那么，你的‘艾柯萨’又属于哪个位置呢？”
那希伦斯聚精会神地盯着在纸上迅速移动的笔尖，受好奇心的纵使，他十分想知道自己到底有着怎样的潜质。就在几个小时以前，这一切对他来说还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概念，但现在，就好像是他的人生赌在了这上面一样，这个概念此刻成为了他的世界的轴心关键。
“莫非是在‘基加’的下面？”
他不确定地问道。
“哦，不不不，怎么可能呢…”
托艾先生和蔼地笑了几声。
那希伦斯也无奈地笑了笑…的确，为什么自己会幼稚到期待着那种只有在漫画中才会出现的情节呢？
“…那样的话就太轻描淡写了。”
然后，在那希伦斯能够反应出这句话的意思之前，托艾先生将笔放了下来，然后将纸张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好让那希伦斯能够轻松地看到纸上面写的是什么。当那希伦斯将目光从上向下扫到最后的‘艾柯萨’的字眼的时候，他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对此作出回应。
“…您、您所写下的…是真的吗？”
“当然，难道你是想质疑在魔法界拥有大师级权威的我？”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但…”
那希伦斯重新低下头，用一种半信半疑的眼光再看了看纸上写着的那几个字样。人们都说‘事实往往都比虚构的情节更加难以置信’，但眼前的事实，却是他独自一个人怎样都不会相信的…此时，如果官方突然宣布人类明天就要灭亡，那希伦斯也会选择相信那样的荒谬而不是双眼正向自己陈述的现实。…
纸上从上到下，有着这样的几个字样：
基诺
↓（1000）
迈加
基加
然而，除了这三个刚才被提及到的级别之外，基加的下面还有着更多的内容…
泰拉
佩塔
艾柯萨
“正如你所见，艾柯萨和基诺相差甚远，不是吗？”
托艾先生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问道。
“普通的学生若能达到基诺-6、基诺-7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而属于迈加的学生又是少数中的少数，基加级别的魔法只有在战争中才能看到，泰拉和佩塔就更不用说了，符合这两个级别的魔法的存在至今都在被质疑，有人说它们只是为了描述神的强大而存在的…然而，你的‘艾柯萨’却凌驾于描述神的级别之上，挺难以置信的不是吗？”
虽然说话的人摆着一副无忧无虑的笑脸，但聆听的人却已经进入极度困惑的境界了。…开什么玩笑，我居然处于神之上？即便只是对这个级别进行的一种夸大的描述，那还是让人想不出该将自己和什么东西进行比较。
“…我到底是什么？”
那希伦斯以一种不易被人察觉到的音量感叹道，但托艾先生却还是听到了。不是谁，而是什么，还能够以原有的眼光来看待自己吗？
“你是什么？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准确地说，到底该怎样形容你呢？人类？不不，你能比这所学院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强大，此处几乎任何一人都只是你的千兆分之一罢了，若将你定义成人类岂不是太荒唐了？你有着他人不可比拟的潜质。谁知道呢，说不定神话中的魔王撒旦也会败在你的手里。”
托艾先生一边看着那希伦斯的反应，一边说道。
“…其实，对此我也不能回答你。一个人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他自己，而一个人亦比任何人更能说服他自己。如果你自己认为你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如假包换的人类，那么这便是任何人都无法更改的对你而言的现实。相反，若你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质疑，那就是在否定自己，让自己的一切任由他人重新撰写。”
“…那么，我究竟该怎样做？”
那希伦斯无神地摇了摇头。
被赋予强大的力量的同时，人们会背上相等比重的责任。有些人能撑起保护他人的重任，然而，有些人却自身难保。那希伦斯此时，自己作为人类的存在，正面临着被抹去的危机。
“我有一种猜测…当然，这只是猜测而已。”
托艾先生用一种明显的故弄玄虚的口气说道。
“…你有着人类的外貌、举止、气质、感情以及思维，若将这样的你认定不是人类，那么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够胜任‘人类’这一称号呢？我猜你既是人类，又不是人类，是某种无限接近于人类的存在。怎么样，要不要来做一个实验，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吗？”
“什么实验？…要我怎么做？”
那希伦斯平淡地说道，但那平静而无起伏的口气中流露出了一点自暴自弃的情绪。
托艾先生微微一笑，转过身子朝向一直站在一旁的那个学生。
“塞巴斯顿，能麻烦你帮我将那件宝物拿出来吗？”
“当然可以，但是先生，我想提醒您…”
塞巴斯顿露出了同样牲畜无害的笑容。
“…那件宝物可不是随便能够拿出来的，其风险可是不可无视的，真的要这样做吗？”
“啊啊，我既然这样说了，便自然知道其轻重，所以你不用太顾忌，直接将它拿来便是。”
“遵命。”
塞巴斯顿鞠了一躬后，转身走向了窗台。他用手轻轻地拾起了窗帘的一角，然后一下子用力将其向自己的后方抛去，一瞬间窗帘便遮住了自己的身影。当窗帘的另一角拂过原处的时候，他就好像在空气中蒸发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希伦斯呆呆地看着塞巴斯顿消失的地方。他并不是吃惊了，他知道魔法能够轻易将一人从世界的一头传送至另一头，而那掀起窗帘的动作是多余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就好像是操线人偶一样，无神地瘫坐在椅子上。
看到少年像是因自己那咄咄逼人的口气而受到了莫大的打击时，托艾先生叹了口气。他打了一个响指，桌子上的一大堆文件顿时向两侧排开，给中间腾出了地方。他又拍了拍手，两只茶杯凭空出现在了桌子上，一杯在自己前面，一杯在那希伦斯前面。
“年轻人，别那么轻易就放弃了…Fool’s Mate可一点也不好玩，摆在你面前的只是待你选择的现实，一切还未成定局。”
（注：Fool’s Mate – 愚者的将军，指那些急于求败的人为了让棋局快速结束而故意使用的开盘两局就将军的自杀式走法。）
他又拍了拍手，一个茶壶出现在了空中，开始向下方的杯子里倒入茶水。
“你想喝什么茶？绿茶、红茶、药草茶我都有…啊啊，要不要试试今年最流行的人参奶茶呢？”
“英式红茶，只要加糖。”
那希伦斯头也没抬地说道。
空中又出现了一个茶壶，开始向摆在自己面前的茶杯里倒入红茶，而一个装满了白砂糖的铁罐则出现在了另一侧的空中，一勺一勺地自己往茶里面加糖。
那希伦斯拿起了茶杯，而在自己的手指碰触到杯面的同时，空中的茶壶和糖罐也顿时变成了两团白色的雾状烟消失了。他稍稍尝了一口，发现味道和真正的英式红茶没什么两样…但自己也不是什么茶类专家，品茶之类的东西自己完全不行。
“他也该回来了…”
这时，窗帘又重新翻腾了起来，而房间里并没有任何风。在注意到这点时，塞巴斯顿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了刚才他消失的地方，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型的铁盒子。
“和以往一样准时啊。”
“承蒙夸奖。”
“那么，东西呢？”
“主要的任务可不能忘，当然带来了。”
“很好，那么…”
托艾先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就让我们来将谜底揭晓吧。准备好了吗，那卡斯特尔先生？这可能会有点…准确来说我们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但如果实验开始后你有任何不适，请立即表现出来。”
从托艾先生的口气中可以听出他并不像是在故意卖关子，而是他真的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那希伦斯感觉自己就好像是实验室中的小白鼠，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随时开始吧。”
那希伦斯说道，他深呼吸了一口，然后站起身来。
塞巴斯顿掏出了一把钥匙，他将钥匙插入了盒子上的锁孔，稍稍转动后锁便弹开了。他轻轻地掀开了上方的盖子，让人类的肉眼得以观测到盒子的内部。
盒子的内侧用暗红色的绒布覆盖着，而在正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看上去像是纸张的物品。然而，就在那希伦斯的视线捕捉到这件物品的同时，那张纸突然发出了淡淡的蓝色光晕，而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寒袭向了他的背部，紧接着，他感觉到头好像是要炸开一样，剧烈地疼痛起来。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希伦斯试图稳住身体，但双手已经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头，根本没有办法来用其掌握平衡。正当他想迈出左脚时，却不小心被椅子腿绊倒了，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即便如此，那难以忍受的疼痛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还慢慢地加剧了。就好像有无数把小刀在自己的头里面四处戳刺，而自己无论做什么也无法让它停止。他可以感觉到额头在不断冒冷汗，呼吸和心跳也开始变得更频繁，但疼痛却丝毫没有要减轻的迹象。
“啊…呃啊啊呜啊啊啊啊啊！让它停下来、拜托、让…让它停下来啊！”
那希伦斯用自己浑身的力气来从喉咙中喊出这句来求助。
“够了，塞巴斯顿，停止吧。”
“是，遵命。”
塞巴斯顿随即重新关上了盒盖，然后迅速地重新将锁锁上。顿时，那希伦斯感觉到疼痛停止了，除了刚才弄出的一身汗，自己就和平时一样。
发生了什么？是某种突发性的疾病吗？是魔法的攻击吗？为什么头会突然开始剧烈地痛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我到底怎么了？…”
那希伦斯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边问道。
“没什么，看来你听从了我的吩咐，毫无保守地将不良反应表现了出来啊。”
“…即便我想假装没事，在那样的痛楚下我也只能屈服。”
“我要向你道歉，因为我们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希伦斯迫切地问道。
“我有权知道！”
“嗯，请放松一点，那希伦斯，我们也没有意去隐瞒。”
托艾先生平静地说道。
“坐下来吧，喝口茶。”
刚才的疼痛只是精神上的而已，肉体并没有任何受伤的明显迹象。那希伦斯松了口气，他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然后等待对方的回应。
“…刚才，我的猜测被证实了。”
托艾先生说道，他举起了茶杯，然后喝了一小口。
“什么猜测？”
“有关于刚才我们一直在谈的话题…你到底是‘什么’的问题，我想我有答案可以告诉你了。”
那希伦斯半信半疑地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
“…你是人类，这点我现在向你保证。然后，准确地说，你不仅仅是人类，你有着常人没有的一些能力…换句话说，你是特殊的。”
他放下了茶杯，然后抬起头看向那希伦斯的双眼，进行直接的目光交流。
“…你是一个‘睢者’。”
那希伦斯愣住了…虽然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份刚刚被确认了，但现在自己却有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新身份。他感觉，普通的日常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虽然知道如果继续问下去，自己有可能就再也回不到普通的生活了，但那希伦斯的嘴巴仍在本人没有注意的情况下自己动了起来。
“那是什么…？”
“被赋予特殊能力并能够与世界的黑暗面接触的人，换句话来说…”
托艾先生就像是在等着他问这个问题一样，将回答随口说出。
“…是能够和命运进行周旋的人。”
解答他人的问题，是为了让某种东西更容易被他人理解，然而此时那希伦斯却因这个回答而更云里雾里了。
“…等等，您刚才不是说过，说您并不相信命运的存在吗？”
“是的。”
“可是为什么你现在又承认了命运的存在？”
“我并没有承认。”
“是你说我是某种‘能够和命运进行周旋的人’。这个到底是什么样的概念？我到底该怎样理解才好啊？”
“不用刻意费心去思考…”
托艾先生用手指轻轻地按了按眉间。
“…按字面去理解，去接受这个现实就好了。”
“可是我…”
“那就打个比方吧。”
托艾先生指向了桌子上的茶杯。
“这个茶杯对你来说，存在吗？”
…又是一个古怪的问题。
那希伦斯虽然对这样绕弯子的解释方式很不习惯，但他还是继续配合着对方。
“…存在。我可以看见它，而若我将手伸过去，我也可以碰到它。光凭这两点，我就可以证明它的存在。”
“是吗…可是，对我来说，那里空空如也啊。”
托艾先生露出了难以捉摸的笑容。
“可是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那希伦斯的话被打断了。
“可是，如果我坚持说那里根本不存在什么茶杯的话，你又能怎样呢？你只能坚持自己的观点并试图说服我，说服我去接受有个茶杯在那里的现实。然而，我却会继续坚持说那里根本没有什么茶杯，所以对我来说‘茶杯并不存在’。”
托艾先生弹了个响指，茶杯顿时化成了一团烟雾，消失了。
“…也就是说，在我的世界里，茶杯是存在的，而在你的世界里，茶杯不存在，对吗？”
那希伦斯确认道，托艾先生微笑着点了点头。
“很不错的举一反三，很好，我喜欢你这样聪明的孩子…没错，就是这样的。同样，我和你可以坚持说命运不存在，然而，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的人愿意去相信命运存在，在他们的世界里命运是存在的。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去否认命运，或试图改变那么一两个人对命运的看法，让他们也去否认命运，但我们却永远也不能让命运的存在消失于世界上每一个人的心中。”
那希伦斯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只要仍有人承认命运，命运在他们的心目中就是存在的，其存在也就得到了保障。而在自己的面前，命运的存在则会因自己否定其的缘故，被否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