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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维尔与塞巴斯顿-1

溃之歌交响诗篇

  

时间、稍稍向后推一些……

这里是职员休息室。

平时,老师们每节课都要对付令人头疼的学生,而一天都这样下来的话,不论是谁,只要多重复几次总有一天会崩坏的吧。因此,职员休息室成为了只为他们开放的乐园,好让身心俱疲的恩师们在这里得到一些放松。

然而,今天却出现了例外。

俗话说,在特殊的情况下例外不再会是例外,而现在绝对算得上是‘特殊的’。

那希伦斯坐在最靠近窗边的小沙发上,双瞳无神地垂着头、什么也不说。

学校里所有的老师似乎都来了,将他团团围住。

……这种气氛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放松用的。

这也难怪、毕竟这里是‘职员’休息室,只有教职员才能在这里得到休息。学生的话,当然是‘例外’。

“啊,算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了,我求你说点什么吧!”

六个小时前到现在就一直主导着‘审讯’那希伦斯的工作的老师,此时也终于失去了冷静。他无法忍受自己在这里白费口舌的现实,拼命地抓挠着自己那很快就要完全秃顶的脑袋,看上去就像是随时都可能冲上去狠狠摇几下那希伦斯一样。

“你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吗?你能理解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就在你眼前——没错、就在你眼前!一个好端端的男孩子突然就那样死了!你却什么都想不出来吗?这样你还怎么坚持你的清白?啊?”

“冷静一下,柯希老师,别太意气用事了。”

“我是想冷静!可你让我怎么冷静啊?学生小打小闹还好,偷点什么也好,我都能处理,但这、这……你让我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啊?!身为唯一与当事人接触了的这家伙居然什么都不说!”

“这也难怪啊。他还只是个孩子,突然发生了这种事谁都难免一时无法调整心情的……谁能帮忙联系一下校医那边吗?还是先让他躺下来休息一下再说吧……可怜啊。”

从刚才开始,也有好心的老师看不下去那希伦斯的状况,站出来为他说几句求情的话。当然,也有些老师本着一副今天一定要从他的嘴里问出些什么来的态度,甚至有些老师直白地将杀人嫌犯的罪名置在了他的头上……总之,那希伦斯此时的位置,大概谁都不想去坐坐看吧。

这些话传递信息的前提是、那希伦斯都有听进去……

当然,这个前提没有被满足。

发生了什么?

人死了……

谁死了?

艾文.里欧。

什么时候死的?

吃午饭的时候。

他为什么会死?

因为被人杀了。

被谁杀了?

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说去的话,更多的人会、会……

这六个小时中,这段思维一遍又一遍地不断在那希伦斯脑海中回放。这不难理解,根据也很单纯,至少从他的眼中来看是这样的。在第一遍、第二遍、第三遍的思考过后,他得出了结论:不能说。

什么都不能说。

一个字也好、一个句子也好,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即便是自己的一声咳嗽,纳维尔.艾瑟森也会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什么都不能说。

时间已经过了晚餐时间,有些老师实在撑不住了,在表示出即便自己留下也帮不了什么忙或类似的借口之后匆匆离去了。随着更多人的离开,房间里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否则单凭普通人类的体温真的可以让一个普通的房间变成熔岩般炙热的地狱。

离开的人中,不知为什么,温和的与站在那希伦斯这边的老师占多数。于是不知不觉中,房间里的天枰朝极端倾斜了,“说不定他就是杀人犯”这个话题再次被拱入焦点。

“是不是可以考虑用魔法了?我已经想不出什么其它的办法来让这小子开口了!”

“拷问魔法吗?虽说重了点……谁知道呢,对一个能向自己的同学狠下杀手的人来说一切都不算过分吧!”

“赶快让他如实招来!”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

前提仍然是、那希伦斯有将这些的任何一句听进去。

早冬的黄昏来得也早,不到五点半外面就基本上全黑了。

黑夜自古代开始就意味着恐惧、未知、以及死亡。而落到如此地步的他,自然最能体会这句话的意味。

柯希老师离开了休息室。十分钟之后,他手中拿着一小瓶赤红色的液体走了进来。

“没别的办法了……”

他咬了咬嘴唇,用手帕将额头上的汗抹去,然后拔开了玻璃瓶的瓶盖。

“‘真实之血’,从黄金魔女的手稿中发现的禁断之药……只要一小口,就足以让一个宁死不屈的壮汉将自己的族谱都一字不漏地说出来。虽然用在一个孩子身上有点不太合适,但没有办法……谁能拿个稀释瓶来?”

另一个老师从随身携带的小工具盒中掏出了一个更小的玻璃瓶,将其递给了柯希老师。

“……”

那希伦斯无神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但什么都没有说。

装载真实之血的稀释瓶慢慢逼近他的嘴边。包括柯希老师在内,没有人知道这会不会有作用,毕竟那希伦斯不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更像是因为想要去隐瞒什么而变成了这副模样……可悲啊。

“——等等!”

这时,从门口处传来了谁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这个声音很耳熟,而且他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那希伦斯的双眼恢复了一点神色。

“很抱歉我没有敲门就擅自进来了。不过看来若我敲门了,这一切都会变得太晚了。”

跨着自信的步伐、脸上一副轻松的微笑……

学生会会长——塞巴斯顿.曼罗,今天仍十分潇洒。

“塞、塞巴斯顿!?”

柯希老师刚刚擦干了的额头,此时又泌出了新的一轮汗水。

塞巴斯顿用手梳理了一下额前的浏海,走上前去,将柯希老师手中的稀释瓶拿了过去。

“……老师,你这是想干什么?”

简单的质问。

“…别来瞎捣乱,塞巴斯顿!这不是你能管的!”

无谓的回答。

塞巴斯顿挤出了一副“噢真的吗?”的眼神,看了看手中的稀释瓶,然后一股脑将里面的真实之血都倒在了地上。

“这你可就错了,老师。身为管理学生们在校一切事务的学生会会长,若这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还能在哪?相反,我想知道,你们打算用这种让人谈虎色变的禁药来让那希伦斯干什么?”

“这是异常情况!我们若不这么做,不但对那希伦斯会有危险,全校学生都要在杀人嫌犯仍未被发现的阴影下生活!他一定是知道什么的……不,他说不定就是杀人犯!”

“于是,你打算让他喝下这种教会明令禁止制作、贩卖、以及服用的禁药?”

塞巴斯顿笑了笑。

学生会会长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他可不会允许别人随随便便转移话题。

“下午我虽然有点事没能及时赶回来,不过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听其他老师说了。在我看来,各位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必要的。”

“没有必要的?”

“没错,纯粹都是徒劳瞎忙胡。”

“为什么?”

“那希伦斯同学在这次不幸的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也是一名受害者。虽然他有着身为目击证人而提供线索的义务,但在他这种状态下,你能抱有怎样的期待呢?”

塞巴斯顿坐在了离他最近的一张沙发椅上。但他并没有坐在沙发椅的上面,更准确地说,他横坐在了沙发椅的扶手上。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柯希老师问道。

“当然。若没有证据的话,我也不敢以这份态度出现在各位老师们的面前。”

塞巴斯顿仍保持着一脸的微笑,轻松地说道。在场的老师们,此时也都交头接耳了起来……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识过塞巴斯顿的活跃,而且即便是新来的老师,光是从他那令人乍目结舌的变态学习成绩来看,也能知道塞巴斯顿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学生。柯希老师见状,也只好尴尬地学塞巴斯顿,勉强挤出了一副怎么看也算不上自信的笑容。

“……玩起侦探来了吗,塞巴斯顿?”

“不敢当。比起贝克街上的那位先生,我离‘侦探’这一头衔可是相差甚远。不过,话虽如此,我还是有点想法的。”

“那么就请发表一下你的意见吧。”

柯希老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塞巴斯顿则是以重新在地上站好并点点头的方式做出了回应。

“首先,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事件发生在午餐时间,地点则是教学楼中的食堂,对吧?……”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柯希老师,柯希老师见状,也点了点头示意没错。

“当时,那希伦斯与受害人艾文.里欧正坐在同一张餐桌上,而除他们两人之外饭桌上没有别人,对吧?”

又是一个停顿和一个提问。

塞巴斯顿并非想要确认任何东西,他只是单纯地在对柯希老师发动心理战术而已。

“…而正是因为当场没有其他人在,我们才会将嫌疑的目标定在那希伦斯的身上,这有什么不合逻辑的?”

“啧啧啧……老师,你的逻辑确确实实有问题。”

“从何谈来?”

“艾文的最直接死因,是饮用了被人下了毒的汤而导致中毒死亡。”

“……这又怎么样?”

柯希老师明显地变得不耐烦起来。

对此,塞巴斯顿仍是一副看透了一切的笑容。

“到这个份上,还需要我再继续说明吗?”

他走到了那希伦斯身边,说道。

“既然犯人的犯案手法是下毒,那么犯人也就不需要在案发时滞留在现场。他完全可以在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前下了毒,然后就远走高飞、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去了。所以,就因为那希伦斯当时在场,而将嫌疑完全锁定在他一个人身上,这岂不有点破天荒得可笑了吗?”

拘留那希伦斯是、没有必要的。

而塞巴斯顿,此时正一步一步地演示这个结论是如何达成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凶手早在数个小时之前,就往食堂的汤锅里面投毒了吗?”

柯希老师说道。

“……”

塞巴斯顿做了个“你是在开玩笑的吧”的夸张鬼脸,然后狠狠用手捂住了脸,这个动作把在场的几个老师都给逗笑了。

“老师,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这次事件的受害人可就远远不止一位了吧?”

“咕……”

如此之大的逻辑错误。

柯希老师并非头脑迟钝之人,只是他会犯下如此大的漏着,也代表着他刚才被塞巴斯顿的心理战术打了个晕头转向。

“不过,各位老师们先前的推理是对的:凶手的确是在艾文打完饭或入座后才下毒。只是,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希伦斯不是那个凶手。”

他又做了个停顿,并再度以一副略带挑衅的笑容看向柯希老师。柯希老师对此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咬了咬牙,摇头示意让他继续。

“艾文去和那希伦斯坐在一起的原因,是为了谈他们两个的‘生意’。而自然地,他会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希伦斯的身上。能在这种情况下投毒的人,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我倒想见——”

“——可是,塞巴斯顿……即便如此,他还是有可能在对方不集中的时候调开对方的注意力,然后趁机投毒啊。”

一位老师插嘴说道。

在课堂上向学生们重复了多少次“不要乱插嘴”的人,此时居然自己这么做了……若被学生们看到了,威信会怎样呢?

“确实,那希伦斯有能力这么做。但是,我想在他几个小时之前被带到这里时,诸位老师们已经搜过他的身一遍了吧?那么结果呢?有没有发现什么毒药的反应或是可疑的容器呢?”

“……没有,什么都找不到。”

柯希老师主动回答道。

“即便如此,还是有能够将水变成毒的魔法啊。”

另一位老师说道。

“只要知道如何在对话的词句之间插入咏唱的咒语,也就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汤里投毒。”

一语破的。

这时,那些原本被塞巴斯顿压制下去了的老师们,在找到重新突破口后再次抬起头来。在他们眼里,那希伦斯是犯人的可能性再次变大了起来。

面对这种情形,塞巴斯顿仍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很抱歉,韦尔奇老师…但是,这也是不可能的。”

“此话怎讲?”

这一次,更多的人向塞巴斯顿投来了质疑的目光。

原因很简单,之前他都一言两语便将几个猜测从根本上否认了,而这一次要想这么做是不可能的。

“按理说,只要学过一点炼金术入门的人,便能自己钻研出这种将水隔空转换成毒的魔法。从他的成绩来看,那希伦斯的炼金术课学得还是不错的。所以,他完全有能力去投毒。塞巴斯顿,你难道能否定一个人的能力吗?”

正是如此。

之前的猜测都在于‘那希伦斯是否能做到’,可这一次却不同了,有证据表示那希伦斯是‘可以做到’的。于是,藉由这新的证据和说法,‘那希伦斯犯人论’获得了新生。

“哎哎……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塞巴斯顿说道,他脸上露出了一副让人难以捉摸的表情。

“即便他有这个潜质、这个能力,他也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他在‘绝对’上加重的语气,若在纸上表示出来,应该会是以下划线或粗体的方式将这两个字衬托出来的吧。

也许是觉得玩够了,塞巴斯顿改换了表情、清了清喉咙,然后开始在自己身上这里拍拍那里摸摸,像是在找什么一样。很快,他从外套的左袖口内侧掏出了一卷纸。

“啊~找到了呢。原本想在粉墨登场后将这个像古装戏中的文人墨客那样华丽地示出来,但不知不觉中都忘了。”

他将这卷纸递给了柯希老师。

柯希老师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将纸卷开,带着一副困惑的表情看了起来。此时,周围的气氛仿佛凝聚了一样,在场没有人敢开口打破这个沉默。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看着柯希老师,希望他能赶快告诉他们塞巴斯顿的这张王牌到底是什么。

“………………”

整张纸不过一页,但柯希老师却看了十分钟。这并非他阅读速度慢,只是他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我知道了。”

…可是,事实终究还是事实,是不容个人的承认与否的。

柯希老师抬起头来,一副败者的憔悴样,说道。

“……让那希伦斯走吧,已经不需要继续问了。”

这时,老师们也都按耐不住猜疑,开始唧唧喳喳起来了。如果他们的学生这时在场的话,他们的威信一定会瞬间降至零吧。

“这是为什么,柯希老师?”

“那张纸究竟写了些什么啊?”

身为最先主张犯人论的柯希老师,此时却主动放弃观点。

这就好比在战场上,一方的大将宣告投降,手下的人自然也会哄然的。

“怎么了?柯希老师,请你向他们解释清楚吧。”

塞巴斯顿走了过去,带着略微轻浮的态度说道。

“……”

柯希老师摇了摇头,将纸重新塞给塞巴斯顿。他已无意再和这位自己完全无法控制的学生会会长对峙了。不论是他的心理还是逻辑防线,都已经被攻得片甲不留了。

对此,塞巴斯顿仍以他万年不变的同样一副微笑对待。

他接过柯希老师手中的那张纸后,转向了老师们,开始就地一字一字地朗读起来:

“‘那希伦斯.尼昂斯.那卡斯特尔,男,年级:10,年龄:16,归堂报告:身体已将近完全恢复,但因体内大部分魔力渠线被破坏,请允许他不出席参加需要学生使用魔法的课。’……”

短短的几行,塞巴斯顿便停止了阅读。

此刻,房间里再度陷入了沉默,只是这次并没有持续多久。

“…我想我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吧?”

塞巴斯顿继续说道。此时,他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

“那希伦斯同学因为先前的一场意外,周身的魔力渠线被破坏得惨不忍睹,直至今日仍处于恢复过程中。”

“…………”

在场的老师们没一个开口说话。

“众所周知,魔力渠线是一个人若想使用魔法就必须用到的传导魔力的神经系统。其精密到即便是资深的魔法师和魔学者都不敢随便碰触。而整个系统中任何一处出现了差错都会导致周身魔力的传导不良,甚至完全无法使用魔法。”

“…………”

“魔力渠线被破坏的人,由于无法正常运用魔力,自然也无法被探测到魔力。也就是说,普通人是无法感应到魔力渠线被破坏了的人的魔力的。”

“…………”

教师之间的寂静仍在持续。

“那么轮到我发问了,各位老师……”

不知不觉中,塞巴斯顿已经攥紧了拳头。

他那逐渐变快的语速和高昂的语调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明知他无法使用魔法还要坚持这种令人反胃的猜测究竟是安了什么心啊?!!!”

发自内心的、怒吼。

学生会会长,原先是为了辅助老师们管理学生才有的位置。

然而,塞巴斯顿此时却毫不顾忌这一点,将自己置身于一个旁观者难以理解的以下犯上的位置中。

此时,在场的老师中,谁也不敢站出来反驳他……反驳区区一个学生、顶多是学生会会长的塞巴斯顿.曼罗。

“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了学生被杀事件,却只想赶快应付过去,甚怕自己引火烧身,迫不及待地找人推卸责任!不仅如此,甚至还变得饥不择食了…就连受害人,只要能去利用、去推卸责任,也可以吗?难道不是吗?混球们——!”

因为面向青少年的书中最好不要出现什么脏话,所以在这里,塞巴斯顿大声喊出的不雅名词被换成了另外一个较为中和一点的婉言。但实际上说出的东西,让许多在场的女老师们都吓得差点昏了过去,所以效果是绝对有的,这一点请放心。

“——够了!!!”

原本一脸无力坐在椅子上的柯希老师此时大声喊道,却紧接着又瘫软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转向塞巴斯顿。

“……我们知道了,今天这次事件处理得不当还请学生会见谅。我们定会改变角度和态度,明天继续处理的。”

“…有劳了,请务必这么做。”

塞巴斯顿深呼吸了一口,用和刚才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沉稳口吻说道。

于是,这场没有意义的闹剧到此也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之后,在塞巴斯顿将老师们都打发走了之后,那希伦斯才勉强恢复了一点意识,但还是很虚弱,连简单的站立都需要别人扶持。

“这不值得惊讶。你刚刚遭遇了一场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意外,身体难免也会有些不适应的。”

塞巴斯顿说道。他一边搀扶着那希伦斯,一边带着他走在通往宿舍的小路上。

太阳此时已经完全下了山,不断重复的朝与夜的故事中迎来了新的夜晚。因为冬天天黑得较早,小路的两旁都设有路灯,好让那些滞留在校内学习的学生们不至于找不到回宿舍的路。可是,即便是滞留在校内学习,这个时间也太晚了。塞巴斯顿在带着那希伦斯离开职员休息室后,又回了校长办公室一趟,并在那里将事情的大致来龙去脉向托艾先生报告了一下。托艾先生见两人还未吃晚餐,便招待他们留下共同进餐,所以才会弄得这么晚。

晚上十一点…不是个返回宿舍的好时间。

“这没关系…比起赫勒斯先生的训练,这根本不算什么……只要睡一觉我就没事了。……”

那希伦斯勉强地挤出了一副笑容,说道。

“我也希望如此,毕竟将来几天校内必定会有以你为中心的骚动…不,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开始有了。等你回去要尽量避人耳目,否则被围堵起来的话,你就会知道人气这玩意儿究竟有多么可怕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今天麻烦你了,塞巴斯顿学长。…………”

“呵,份内事就不用道谢了,反而会让我觉得不好意思。”

塞巴斯顿苦笑着说道。

“……总之,接下来的事就别操心了,我会处理的。你今天已经够累的了,回去之后赶快休息吧。这几天如果有什么考试测验的话你也可以推迟,别让四方同时袭来的压力耽误了你的康复过程。不过,学生会还请务必尽量出席,否则要叫苦连天的人就是我了……嗯?”

从他的右侧传来谁的呼呼声。

塞巴斯顿转头一看,发现那希伦斯居然闭着眼睛,就这么睡着了……在站立着行走时!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也算是一个了不起的才能吧。”

他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还是别去叫醒他了。对于他来说,今天一定很漫长吧。

塞巴斯顿一边这么想道,一边来到了宿舍的正门口。虽然大堂里面还有灯光,但大门明显已经上锁了,所以要想进去,就必须另择其道。

塞巴斯顿抬头看了看三层高的宿舍楼,然后又左右看了看确保周围没人,便一个高跳径直跳上了二楼的阳台,然后又一个侧身翻跳到了三楼的屋顶上。当然,这一套动作,都是带着熟睡中的那希伦斯,并在不弄醒他的情况下完成的。

…这同时也很危险,乖孩子千万不要去尝试哦。

在确保三层的学生房间大部分已经熄灯,并从里面透过窗户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后,塞巴斯顿带着那希伦斯来到了三楼屋顶上的一个小窗口前。从外观来看,这个小窗口应该是阁楼。

‘咔!咔!’

他在窗户上有节奏地敲了两下。很快,窗户便从内侧被打开了。

“请、请问是……啊?塞巴斯顿…学长?”

“哟,这么晚来打扰真是抱歉了。”

塞巴斯顿举起了右手示意。

从内侧接应的人…不,不应该说是‘接应’,因为对方事先绝对不知道今晚会有这样的人来造访——杰希卡.科恩维尔穿着睡衣,一脸惊讶地点了点头。

“闲话就先不多说了,请把这个接进去吧……”

他将那希伦斯像包裹一样从肩上卸了下来,递给了杰希卡。也许是女孩子没有力气的缘故,杰希卡差点失去平衡,连忙扶住了墙才没有摔倒。

“啊、那希伦斯同学?…他这是怎么了?”

她一边狼狈地搀扶着那希伦斯,一边问道。

“楼底下大门锁住了,所以只能来这里了。至于他,别担心,只是累得睡着了而已。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别叫醒他,这孩子今天过得可一点也不轻松。”

“哦、哦……”

杰希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将那希伦斯放在窗台旁的一张床上。床单虽然不知为何破破烂烂的,但至少还处在仍可使用的状态。她将被单盖好后,看了看他熟睡的脸。

“……他看上去好像累坏了,这么说…白天大家在外面讨论的事,是真的吗?”

“那是什么我并不知道。”

塞巴斯顿摇了摇头,说道。

“但你大可不必担心,那希伦斯绝对没有做什么错事。而他会累成这副模样,也只是因为某些老师们在那里瞎起哄而已。……今晚就这样拜托你,可以吗?”

“拜托的意思是……?”

“若就这样将他送回他的房间,明天早上发生轰动是难免的,原因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还有,他刚刚大病初愈,所以我有点担心他晚上身体的状况,有个人在旁边看护总比没有好……杰希卡,你之前学过看护的医疗术吧。”

“……嗯,跟父亲学习的时候有学过那么一点。”

“那就好……给,这是一些备用的药。虽然大概用不上,但还是去提防一下那个万一比较好。”

塞巴斯顿说道,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递给杰希卡。

“这孩子虽然没有说,但确实是因为他我们才能向你伸出援手的……所以看在他的份上,这次请务必帮忙。”

“啊、不、不用这么客气……”

杰希卡连忙说道。

“…有恩必报是人间常理,父亲一直都是这么教我的。而学生会和那希伦斯同学都对我有恩,所以能帮得上忙是我的荣幸。”

“这样啊…不过真是抱歉呢,明明无法帮你完全——”

“这种事就不用再提了。”

塞巴斯顿被杰希卡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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