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后，裴素影看了一遍菜单，却什么都没有点，只是让夜无染选。后者没有注意到裴素影的脸早就已经僵住了，于是随便点了几样。
都是历经时间考验的经典江湖菜。
上菜后，夜无染先动了筷子，嗯，的确不错，是非常正宗的味道。
嘛，说江湖菜很正宗多少有点奇怪就是了。
夜无染很满意，他希望裴素影也能满意。
结果少女根本就没有动筷子，
筷子的确是握在手中，但似乎是没想明白下筷到哪个盘子里，显得有些踌躇。
她没有犹豫太久，选择了看上去辣度最低的大盘鸡，夹起一块土豆，递入了嘴中。
随后整张脸都变得通红，那块土豆她到底没能嚼烂然后咽下去，而是吐了出来，樱粉色的小嘴微张，粉嫩小舌探了出来，伴着裴素影略显迷离的眼神和微感痛苦的神情，实在是充满了诱惑和挑逗感。
夜无染可没有欣赏的心情更遑论欲望，他马上就意识到裴素影是被辣到了！！
江湖菜并非没有不辣的，只是辣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厨师们不会注重什么分量或者口味儿的配比，都是凭感觉抓起一把辣椒花椒或是麻椒丢入锅中。
夜无染赶忙从自己的咫尺物里取出一壶水，是对缓解辛辣极为有效，出自某个洞天福地的山泉水。味甘而凉。他也顾不得找个杯子了，直接就将水壶递了上去，裴素影高举起水壶，仰头若优雅的天鹅，露出引人遐想的雪白脖颈，泉水落入口中，还有一部分打湿了她的脸颊和发丝。
别人那副样子是狼狈，搁在裴素影身上则叫潇洒。
夜无染看在眼里，微微感慨：原来一个人能如此自由地变换自己给人的印象。亦或者裴素影本身就既是雍容华贵的公主，亦是畅游江湖的游侠。
裴素影选择这么做只是觉得直接对着嘴儿喝得话也太没礼节了，那样一点都不淑女。而她又实在是被辣得厉害，于是就只能这样了。
口腔里的痛感缓解后，裴素影整个人也都有些郁郁寡欢了。
自己在夜无染的心中应该已经没剩下什么好印象了吧？一定会被认为是“麻烦的女人”吧？
十八岁的人生中第一次被告白，第一次交到男朋友，然后就要第一次经历分手了吗……
“……裴素影，吃不了辣吗？”
“……是的……”
“嗯……也不奇怪，毕竟辣好像不是味觉，而是痛觉。每个人对辣的接受程度都是不同的。当然也会有像你这样一点辣都接受不了的吧。那生蒜或者生姜的辣呢，能接受吗？对了，还有洋葱也是。”
“那些的话勉强还好……”
“看样子也不太喜欢呢……好的，我知道了，稍微等一下，我来给你做几道菜。”
说着，在裴素影讶异的目光中，夜无染朝着小店的后厨走去。
原本还想着拦一下的店小二被夜无染曲指弹出去的云霞钱给收买了，走入厨房后夜无染又给了大厨两枚云霞钱，随后从咫尺物中取出案板、厨具和食材，开始以让大厨都眼花缭乱的手法处理食材。
坐不住的裴素影来到后厨门口，店小二也没有阻拦，于是裴素影看到夜无染娴熟地制备菜品。
很难想象一介修士竟然足以媲美御厨，而且速度还很快，没多久夜无染就做好了三道菜。分别是干烧鲳鱼、东坡肉，还有一道甜品蓝莓山药。
其中蓝莓山药是夜无染独创的菜品，将山药蒸熟捣成泥后再倒腾成长方体，一个接一个地垒起来，将新鲜蓝莓捣碎加糖成蓝莓酱，为了质地更加细腻而过筛，将蓝莓酱倒在山药上就可以了。
裴素影依次品尝完三道菜后，对着有些紧张的夜无染展颜微笑：“都非常好吃……真的真的很美味。”
夜无染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随后颇为郑重地低下了头：“对不起裴素影，竟然选了这么辣的一家店，还害得你被辣到了。”
裴素影没想到夜无染竟然把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于是赶忙道：“请抬起头来夜无染！作为被请的一方我早该主动告诉你我不能吃辣，甚至于看了菜单后我还在逞强没说出来，还把点菜的任务交给了你……！不管怎么想都是我自食其果，应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说着，裴素影也低下了头。
如此一来整个画面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就显得多少有些滑稽了。
像是两个小孩子在餐桌上学大人们的夫妻对拜。
只是男才女貌到他们这个份儿上，即便瞧着稚嫩好笑，却也让人无比羡慕。
夜无染和裴素影也明白不能总是这个姿势，于是不约而同地双双抬头。
四目相对的两人就像是触电般，急忙错开。
“……总之，就把这次视为我们都有错误，如何？”
“嗯……”
之后两人具是一笑，终于开始好好吃饭了。
聊天间话匣子也被打开了，话题从刚刚夜无染做的菜到各自的亲人。
裴素影才知道夜无染是被宗门收养的，长辈们没一个会做菜的，他就开始自己研究食谱；夜无染也了解到裴素影亦是无父无母，从小就与哥哥相依为命，之后哥哥被收为【天穹剑宗】的弟子，她也随之加入，并立刻就展现出了不输给哥哥的天赋。
聊着聊着，也不知道是谁先略去姓氏只以名称呼对方的，等他们意识到时，称呼也已经极为亲昵了。
这个走向似乎不错，他们虽然对坐在一个完全没有在装修上花了多少心思的江湖菜馆，但却品尝着正宗菜。两人一起享用美食，有说有笑。
一度夜无染觉得这顿饭吃得很失败：少女的穿着打扮完全出乎意料，都不说雪月风花吧，至少也该选个古静优雅之地。结果点的菜还把人家辣到了……如果是别的女孩子早就甩袖走人了吧？结果裴素影竟然还等他亲自掌勺做菜。
裴素影也觉得失败，只是她会把锅归结到自己身上。
两个没什么经验又畏手畏脚的年轻人终于还是各自往前踏出了一步，于是骤然间光芒倾泻，花开漫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