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庙乃是浩然天下儒家的根据地。其地位与青冥天下那座白玉京别无二致。
虽然在高度上跟白玉京没法比，但依然有高楼广厦千万间。
夜无染看着夜空，内心终于平静了几分。
他现在就在一座藏书楼的楼顶。
夜无染爱看书，也爱夜空，尤为喜欢熬夜通宵看书。
这座藏书楼他常来，名义上这里的确是儒家地盘，但或许是因为藏书楼内的书本尽是某个受到排挤的圣贤所著，故而人烟稀少。
夜无染看着一望无际的美丽夜空，以及悬于空中的散发着淡淡光辉的圆月，内心祥和。
只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不论怎样都无所谓了。
【琉璃坊】将他养到二十岁，接下来就将他踹出去也无所谓了。
作为未能达成承诺的代价，从【琉璃坊】学来的术法神通自然也要如约归还。
不知道届时自己还能不能作为山泽野修生存下去。
能的话就再尝试着修道，不能的话就别指望做那山上人，老老实实以普通人的身份过完一生吧。
可恶。
真是越想越悲凉啊。
好不容易提振起来的心气儿也再度开始下坠，就好像用绳子拉起来的大石头还没到顶，细绳就崩断了，于是巨石也再度掉了下去。
所以他才没有感知到身后的气息。
“那个……”
耳旁传来少女的声音，真的有人来到这里了？！
夜无染在信里是这么写得。
“如果愿意回应我的感情，那么希望您能在晚七时以后来到藏书楼楼顶。我整晚都会在此等你。”
还颇为贴心地附上了手绘图。
夜无染深呼吸一口气，随后缓缓转过身。
少女的身姿映入夜无染眼中的瞬间，他的呼吸都随之一凝。
肤如凝脂，赛雪欺霜，眉若柳叶，瞳眸清澈如晨间露珠，纯净透亮，俏鼻小巧，菱唇若三月桃花含香。
身段妖娆，臻于完美，似乎增减一分都不妥。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少女的身上有一股子长期浸淫在书籍中才会有的书卷香气。
不愧是唯一一位女子书院山长的嫡传，泱泱千万儒家学子敬仰暗恋的对象。
儒家弟子，鱼幼薇。
夜无染寄出告白信的目标一人。
少女将夜无染寄给她的信用双手捧起，遮住口鼻，只留一双水罩的眸子，因夜无染个头较高，于是少女自下而上，眉目上挑，轻声问道：“请问您就是寄信人吗？”
“啊，是的……那个……”
“呵呵，夜无染对吧？非常感谢你向我告白。我愿意接受……如果不肖女子也能够当你的女朋友的话。”
“啊……是的！我非常荣幸！！！”
“嗯……那么，就请您收下这个比翼连理镜。当然和我的是互成一对的。”
“啊，好、好的……”
“那么，虽然还想跟您聊很多事。但是接下来我还需要与先生问安一声。所以就先告退了。辩论会应该还会持续几天，之后我想也还有见面的机会。那么，再见……”
“啊，嗯……”
鱼幼薇红着脸，并没有如读书人那般拱手，而是施了个万福，随后御风离开。
留下感觉就像是在做梦的夜无染。
伸手扯了扯脸颊。
好疼疼疼。
诶？所以不是在做梦吗？
自己的告白成功了，被那个儒家偶像般的少女鱼幼薇接受了？
夜无染颓然坐了下来。
天空没有变，月光也没有变。
但眼中的一切又似乎有了变化。
光风霁月，蔚然动人。
这就是恋爱吗？
夜无染闭上了眼睛，感觉眼角有些湿润了。
师父，我做到了。
虽然很对不起鱼幼薇，但是终于，我也有恋人了！！！
虽然真的真的很对不起鱼幼薇，呜哇，这种行径根本就是欺骗女孩子的情感，对方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跟我交往的呢？日后当我跟她摊牌或者分手之际，又会获得什么样的反应呢？
自然而然地开始朝着自我厌恶的方向思考。
刚刚的那点泛上心头的喜悦转瞬即逝。
夜无染陷入到了深深的自责愧疚之中。
所以依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有人来到了他的身后。
“真是的……我应该没有来得太晚吧，不要擅自认定我不会来了啊。”
啥……？
夜无染身子都要僵住了，缓缓转过身，于是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女侠装束的少女。
面白唇红，头发绑了一个简单利落的高马尾，墨黑色的发丝有两捋挂在脸庞两侧，身着会让人联想到江湖武人的黑色劲装，左悬剑右挂刀，竟是远比男子还要瞧着潇洒。在没有损耗女人味儿的情况下，给人以巾帼女侠的的感觉。
夜无染强压下巨震心神，为了确信眼前是不是幻影，试探性地开口问道：“裴、裴素影？”
“当然是我，不然还有谁会来这里啊？”
裴素影清亮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担心，少女蹲下身来察看夜无染的状况：“你没事吧？怎么感觉魂不守舍的？”
“我、我没事，反倒是你，为何会来到这里？”夜无染拼命找补，“我在信里应该说过……如果要拒绝的话就不用亲自到场了……”
“所以说……我这不是来答应你的吗？笨蛋……”
少女说这句话时羞涩万分，素净白皙的脸颊上布满了红霞。
她的话则如一道声势浩大足以贯穿天际的闪电，伴随而来的惊雷声响彻夜无染的心湖。
还没等夜无染确认答应是指答应什么，裴素影就伸出双手捧起了夜无染的双手，少女不敢与面前男子对视，只是低着头小声道：“我愿意做你的恋人。希望以后的路，我们也能一起走。”
说完，少女立刻站起身来，转过身去，马尾在空中划出无比美好的弧线，为了掩饰害羞，少女轻咳一声：“辩论会接下来还有几天，再找机会好好聊聊吧！虽说是恋人了，但我们彼此之间还不够熟悉呢……那、那么就这样，今晚……睡个好觉哦？”
留下一番话后，少女踩着房梁屋脊离去了。
夜无染只觉得自己如坠云雾。
蹲下来，身子缩成一团。
因为喊出声的话会给周围的人造成麻烦，也会让人注意到这里，所以就只能在内心如此呐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