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漂流瓶
英雄,无论在何种环境之下,都能飒爽登场。
比如说,被空贼包围,距地数百米的高空之上,又或者残月孤星,魔物围城的“地狱”,再或者说像现在这样,正被一片红莲业火所吞噬着的村庄废墟中。
英雄,无论着装如何,都能在飒爽登场之际,夺人眼球。
比如说,有长长后摆,会迎风飘扬的骑士大衣,又或者简洁大方,不失气质的教会礼装,再或者说像现在这样,银靴踏地,盔甲耀眼。
英雄,无论对手是谁,都能在飒爽登场,夺人眼球之际,挥动手中之剑——
“那个,大哥哥,为什么一定是剑呢?明明还有——”
“唔……正说倒精彩处你就听下去嘛,打断干嘛!”
“哦……对……对不起……”
“那个……说到哪里了来着?”
“挥动手中之剑。”
“对对对,挥动手中之剑……”
英雄,无论对手是谁,都能在飒爽登场,夺人眼球之际,挥动手中之剑,制裁敢于在他面前肆虐的邪恶,哪怕对手是空贼头目,还是无恶不作的碎片偷猎者,又或者是像现在这样,银发蓝瞳,两眼充满疯狂,左手是教典,右手却是奄奄一息的无辜者的喉咙,完全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教会超级通缉犯——红莲的咒术师!
“喔~我当是谁来了呢,原来是纯蓝勇者——艾隆·索达尔阁下啊~”
斜眼瞥了一下神情严厉,同样站在这样的业火之中的纯蓝勇者,红莲的咒术师狞笑了一下。她右手一甩,丢开双眼中已经失去任何希望的受害者,然后转身面对着纯蓝勇者,一脸不屑。
“红莲的咒术师……你的恶行到此为止了,我将终结你的一切!”
唰!
亮出银光闪闪的长剑,纯蓝勇者咬着牙,摆出架势,大吼道。
这是正义的怒吼,充满着纯蓝勇者对邪恶的憎恶,以及他对他珍视的一切——勇气、信念以及友谊的守护之志!
燃烧吧!守护的剑!
爆发出无以伦比的气势,纯蓝勇者发起了足以破军千里般的强大冲锋,然而,就算是面对着这样的冲锋,已经是接近疯狂的红莲的咒术师并不在意。只见她张开双手,露出残酷的笑容,只不过,这并不表示她会用拥抱来迎接我们正义的纯蓝勇者。
“黑夜,以吾左肩为座,业火,以吾右肩为巢,交汇、融合、迸发,赐予吾葬送这个世界的力量——”
天啊!红莲的咒术师难道是恶魔吗?不然为何会施这么恶毒的魔法!?不过不用担心,因为纯蓝勇者他并不惧怕,就算面前是业火的地狱,就算披风不会再飘起,只要是最需要他的最关键时刻,他还是会一往无前,眼都不眨地前进——
“啊啊啊……”
红莲的咒术师会后悔,她会后悔的,因为她竟敢与这样的对手为敌,事实也正是如此——
“啊……你……你,到底是得到了什么样的力量,竟然……竟然……”
倒在地上,嘴角淌着鲜血的红莲的咒术师咬紧牙关,她艰难地抬起头,想在模糊的视界中,将这副连自己都没能烧成灰烬的脸庞看清楚。
她看清楚了,那是一副英俊的脸庞,光明正义,褐色的短发迎风飘起,一双纯蓝色的瞳孔中充满着正义的怒火!那就是纯蓝勇者!那就是传奇艾隆·索达尔!!!
艾隆·索达尔!!!(乃是回声……)
“哼,终于把你打倒了,接下来,就接受正义的制裁吧,红莲的咒术师!”
眉毛冲天,纯蓝勇者挥起手中之剑,直指那邪恶的心脏——
“住……住手啊!!!”
这个时候,作恶多端、已经丧尽天良了的红莲的咒术师居然求饶了起来!?不,这招是没用的!纯蓝勇者可以看透人的心灵,他眼中,红莲的咒术师的心是全黑的!也就是说所谓的“求饶”,只不过是她邪恶的诡计而已,于是,识破了这一点的纯蓝勇者没有理会她,手中的正义之刃也没有停下,只见——
“只见——”
咚!
只听咚的一声,摩亚就立刻凌空飞出,与地面几乎成一道完美的平行线,然后重重摔下——他的脸跟灼热的沙地之间,即刻又是一次亲密接触。
“啊!!!要死了……喂,你又在干些什么!?”
跳了起来,不顾着地的那边脸还在红通通地跳动着,摩亚伸手指着十几米之外,正看着他,一脸平静的兰,大声吼道。
“没什么~只是不断地听一个白痴在我耳边胡说八道带九道,忽然有些心烦而已~哦,当然,不是在说您啦~”
回头微微一笑,朝面前看着这一切,愣了许久的穿斗篷中年大妈致意,兰说道。而大妈也很快回过神来,对兰报以笑容。
不是在说离自己最近的人的话,那肯定也不是在说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扯着耳朵听着摩亚的“故事”,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的那群小孩子了。这样的话,“白痴”、“胡说八道带九道”、“心烦”这些话的对象也就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
“唔……我才不是什么白痴!而且你也不敢否认我讲的是如假包换的《索达尔战记》吧!”
大手一挥,眉头紧皱的摩亚大声反驳道。然而,兰看了他一眼,回应他的也只有嘴角那不屑地一翘——
“哦~我可不记得红莲的咒术师是银发蓝瞳,而纯蓝勇者是褐发蓝瞳了啊~”
“呃……这个……这是故事嘛!是,没错,是故事,总得要个人创作一下吧!”
脑筋一时卡住,但很快转了过来的摩亚一击手掌心,对着兰摆出一副“是这样没错”的样子,说道。而看着他的兰面对这样一番理论,能做的也只有叹了叹气,然后双手叉腰,眉头微皱。
“那个啊,个人创作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知道你的目标是露琪亚之名,但也不能靠这样的方式自我满足吧?所以讲的又是那种会混淆小孩子对这个世界的认识的故事……”
兰说的不无道理,听到这样一番还是略显严肃的话,摩亚也只好稍稍收敛那么一下——他垂下双眉,嘴角也随之向下一甩。然而,就在连摩亚自己都选择不再还击了的时候——
“没有啊~”
“就是就是,大哥哥说的故事还是挺有趣的啊。”
“这可是正义的纯蓝勇者的故事啊!”
“呃……所以才说我对小孩子没辙……”
看着旁边那一群刚才专心致志地听着摩亚“故事”的小孩子为摩亚打抱不平,眉头略微皱了了那么一下的兰又叹了叹气,然后像是有什么烦恼般抬手揉着自己的眉心。而受到小孩子们的激励,刚刚消沉了那么一下的摩亚立刻又眉飞色舞,振作了起来——
“这样么……那我们继续我们的故事吧!刚刚说到纯蓝勇者打倒了银发蓝瞳的红莲的……咦?”
摩亚忽然察觉到一股巨大的杀气——本来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继续说这种不靠谱的故事已经不表示在意了,但偏偏摩亚却得寸进尺,自己踩进了禁区——“银发蓝瞳”,这个说的毫无疑问就是——
“唔!”
眼角一吊,兰忽然睁开淡蓝色的双瞳,然后右脚一蹬地——
嗖!
可是摩亚也不是吃素的,他也不会甘心束手待毙,于是他两眼一瞪,几乎是百炼成钢的腰一弯,使整个身体成拱桥状,这样的话就算是兰的教典再怎么有威力都可以避开!
只是——
“咦?”
腰刚弯了下来,一个躺在地上的东西就出现在了摩亚视界中——皮革封面,黄铜四角,上面有女神的镀银雕像。
这是……教典?
对了,好像自己刚刚才被砸过了是吧,所以教典才会掉在了地上,也就是说此刻的兰是两手空空的,两手空空而且也没有吟唱什么的话不就没什么威胁吗?没什么威胁的话那自己干嘛要——
不对,脑海中某个关于沙地上,某个时候的记忆片段让摩亚想了起来,就算是空手,就算是没有吟唱,兰还是有理由被他称之为暴力花瓶女的!
只是,已经晚了……
于是——
碰!
在摩亚不知为何,预先就已经流出了两行热泪的脸的最下端,兰的鞋跟贴了上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在灼热的沙地上,那尚未消肿的半边红通通的脸的再次遭殃。
“真是帮上大忙了呢你们~这些孩子,要是没有你们讲的故事的话,指不定会到哪里疯去了呢。”
“不,传教布道什么的,其实也只是我们圣职者的职责之一。”
露出笑容,向同样笑容可掬的大妈摆了摆手,兰笑道。她的身后,头上被贴了个十字的摩亚眉毛翘得老高,但却不敢发作,只能闭嘴看着这一切,同时攥紧属于兰的,盛着清水的琉璃瓶,手指轻蘸一点,然后跟着那不时上翘的嘴角的节奏,指尖在红通通的那边脸上放下又拿起。
“不过,这位少年的装扮好像不怎么像圣职者哦……”
视线越过兰,大妈看着摩亚,而察觉到了大妈视线的摩亚还以为是兰的奚落,抬起头,本来想狠狠地瞪她一眼的,但是——
“唔!”
面前那双淡蓝色的双瞳斜眼一瞥,猛然间就好像被什么电了一下的摩亚全身一抖,赶忙笑逐颜开。
“啊……啊哈哈……我……我其实是水色骑士啦……”
放下琉璃瓶,抓着后脑勺的摩亚“爽朗”地笑道,尽管这跟他的本意相去甚远,但是要是想活命的话,还是收敛点比较好,毕竟对方也不是那个暴力花瓶女。
“喔~这样啊这样啊……原来小哥你就是教会里面的水色骑士啊~”
“啥?”
一瞬间,摩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他还是那一脸笑容,下意识地说了问了这样的一句。
“咦?小哥不是说你是教会里面的水色骑士吗?”
手抬到下巴上,大妈略显惊讶。
沉默。
片刻之后,不知何时垂下来了的褐色刘海中,一双杀气十足的赤红色瞳孔划破黑暗,猛然跃出——
“哇!!!”
大妈吓了一跳,摩亚这个表情,难道是要杀人吗?如果是的话,那目标是!?
然而,电光火石的一瞬——
咚!
一道银光闪过,然后是——是一只手拖着坐在地上,两眼打着转的摩亚,另一只手则在向大妈挥手致意的兰!?
“那今天就就此告辞吧~”
从未改变过的可人笑容,这样的兰回过头来,朝愣着的大妈告别道。
“咦?哦……哦,那愿女神垂怜你们!”
回过神来,大妈连忙也挥了挥手,并祝福道,然后目送着兰依旧挥着手,同时拖着摩亚远去的身影。不知为何,她还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怎样的感觉呢?当然,是对于那一直吵吵闹闹着的两人的“某种”感觉了。
“呵呵……看着这么令人羡慕的一对,顿时觉得连自己都年轻了不少呢~”
苍蓝大陆大陆历2000年,教会圣历1179年,时值盛夏。
于纸上挥动羽毛笔,草草写下时间之后,盘腿坐着,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了的拉缇愣了一下,僵在了光线有些昏暗的帐篷内,一张下面垫着毯子的矮桌前,久久未让自己手中的笔尖落下。
该从哪里写起呢?毕竟近来发生了太多事了,露琪亚还有碎片偷猎者什么的,充盈于脑海之中,让自己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想起比较好。
“唔……”
沉吟了一声的拉缇摇了摇头,她合上双眼,有些懒洋洋地直接趴到了桌上,那张只有最上方有草草一行字的纸上。
仔细一想,自己完全都没想过会发生这些在她看来是惊险无比的事,不过,这些纷乱的记忆虽然难以整理,但其起源自己却再清楚不过,那就是——
“摩亚……”
嘴角微微一翘,拉缇抬起了头,她睁开琥珀色的双瞳,开始正视着面前的那张纸,闲置了许久的羽毛笔也再度挥舞起来。
苍蓝大陆大陆历2000年,教会圣历1179年,时值盛夏。
致谢芙里娜阿姨:
阿姨您好,这是拉缇,摩亚的话,我已经找到他了,请您不用再担心了——
笔尖停了下来,写到这里的拉缇皱起眉头,她抬起手托着下巴,认真地回忆着她的收信人——摩亚的母亲谢芙里娜·塞尔特在摩亚三天未归时的表情,如果没记错的话,确实是——
“死不了的,安啦~”
(唔……)
又来了,回想起谢芙里娜这样的态度,拉缇不由地怀疑起自己这番告知她是否有意义了,但与得知她态度的时候自己的反应一致,拉缇的怀疑迅速被她对于这种不闻不问态度的不满取代。
(真是的,您可是摩亚的母亲啊!)
眉梢一翘,拉缇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赌气,总之要把自己看到的那一切都写出来,让谢芙里娜这位不负责的母亲好好担心一番!带着这股气,右手下的笔尖又开始了飞舞。
“虽然您似乎对摩亚并不关心,但是我决定还是要说给您听,毕竟您还是他的母亲!”
停了一下,拉缇把手拿开,看了看到现在写下来的话语,似乎是很满意般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下笔——
“摩亚的话,他现在卷入了一件不得了的事,那就是跟苍蓝大陆生死存亡息息相关的泉,以及一位有可能是我们称之为神的神秘少女,我们还跟专门跟踪她的碎片偷猎者碰面了……”
将自己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了的一切全部写出,拉缇的信越来越长,就连摩亚被兰揍了几个包,这种琐屑小事都写了进去,以致于她回过神来时,能够让羽毛笔继续舞动的空间,已经荡然无存了。
“唔……这是……”
拉缇有些尴尬,满张纸摩亚摩亚地写下来,笔迹居然正好断于最后一个“摩亚”之间——一个只写了一半的名字。
如何是好?
“唔……”
探出笔尖,想草草几横几竖划掉这个只写了一半的名字,但不知为何,拉缇竟然犹豫不决了起来,直到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叹了叹气,放下羽毛笔,然后捧起信,将其整理好。
(没什么办法呢,只好如此了……)
这样想着的拉缇站了起来,然后右手将信捧在胸前,左手掀起帐篷的门帘——
(唔……)
耀眼的光芒顷刻间填满视界,让人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拉缇就调整了过来,她只别开了一会儿视线,然后就又重新抬起了头。
苍穹蔚蓝,丝丝微风拂过,吹起少女并未束起来的栗色长发,缕缕发丝间,少女脸上闪现出微笑。
她抱紧了胸前的信件。
没错,即使是没写完都好,自己也要想办法,在这没有邮差光顾的蜃楼中将这封信件投递出去,要问为什么的话——
因为,这里面全部都是摩亚!
万里无云,沙地所特有的蔚蓝天空下,黄沙正在座座帐篷四周蔓延着。
这不是荒无人烟的死地该有的景象——延绵数千米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帐篷,有的是与沙地同色,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帐篷,有的则是大得有些离谱,四周有花花绿绿的花纹的大型帐篷,再加上那不时走出帐篷,走向另一座帐篷的旅人,这里像极了沙地上的乐园——绿洲中的城市。
但是,与城市有所不同的是,它没有人类赖以为生的存在——泉,因此看起来更像是那虚无缥缈的存在——海市蜃楼。
就在这样的海市蜃楼中,两个一前一后,身高几乎相等的身影出现了。后面的是褐发蓝瞳,看起来还是一脸不爽着的少年,前面的则是银发蓝瞳,一脸平静,完全不在意身后那怨念目光的少女——摩亚和兰。
摩亚不爽是有理由的,因为刚刚不仅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话,而且还莫名其妙地挨了兰一揍。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敢发作,因为现在这种状况下的话发作,默认目标是兰相信这点她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说不定一瞬间自己又会面朝青空了,所以还是……
“唉~~~”
长叹一口气,想感慨自己人生的摩亚抬头望向了天空,那里除了一片蔚蓝之外,还有那个自己和伙伴们追逐已久的灾厄先兆——彩虹。
跨过半个天际,彩虹依旧是赤橙红绿青蓝,还有紫色。从摩亚现在所在的那个位置看,它还是高得遥不可及,以致于一想起之前见过两次的,盘旋在城市上空的巨大彩虹,以及它投入泉中的景象,都变得缺乏实感。
“喂,暴力——”
“哈?你想说啥?”
斜眼一瞥,兰向摩亚投去威胁性的目光,摩亚赶紧捂住嘴。
(糟糕……一不小心就差点要发作了,不过还好,看她那样子暂时是不会动手了……)
于是摩亚端起手,连忙假咳了一声,随后重归平静。
“那个啊,我们已经在沙地里走了三天了哦,现在又在这个‘蜃楼’逗留,这样下去……”
“蜃楼”说的正是他们此刻所身处的,由帐篷组成的沙地城市。而听到摩亚并不像是玩笑的话,兰皱了皱眉头,她抬起头,放眼望向这没有泉,却依旧存在于自己面前的城市,神情有些严肃起来。
“那个,白痴,你知道这种‘蜃楼’是因为什么才能够存在的吗?”
摩亚的额头上挤出一个井字——
“都说了谁是白痴——”
“别废话了,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呃……”
听到兰平静的话语,摩亚知道她并不是在单纯地嘲讽自己,而是一种习惯性的——习惯性!?这还了得?谁愿意习惯性被别人叫做白痴啊!不过,现在还是只能强压下自己的怒火,因为也许正如兰所说,她在说正经事。
“那个……不就是起源大地上,失去了家园的人们组织起来,按固定的移动方向向每一个路上的城市移动,补充水之后再继续寻找新家园的大型移民团么?那个……就好像露琪亚那些居民一样……”
一提起露琪亚,摩亚就不免有些忐忑,这并不是因为他不久之前才被宣布他成为什么“露琪亚的契约者“只是耍他的原因,而是因为一场本来也许可以阻止的灾难,在他的无力之下变成了现实,以致于原露琪亚城的住民不得不加入了刚才才别过的那群小孩子,以及他们的监护人中,成为了‘蜃楼’住民的一员。
他觉得自己有责任,而且这种心情在和兰的数次交谈之后变得越发明显,简直就好像笼罩在他心头一样。本来以为踏上旅程,在阻止下一次灾难的途中这种心情能够得到消解,但是彩虹的彼方却和此刻的彩虹一样,高悬于自己的双手所无法触及的地方,任凭自己仰视。
“露琪亚那样么……虽然不完全对,但是就一个白痴来说,知道到这个程度已经蛮不错了呢。”
看了看摩亚,很难说有没有猜透摩亚此刻心思的兰说道,迟疑了一下之后,她故意在后半句话的“白痴”那里重重强调了一下。
一如既往的——
“哈!?你说谁是白痴啊,暴力——”
“其实呢,‘蜃楼’的存在更多的是为了逃避本源的净化以及教会的清规戒律的。”
不给摩亚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接就有些自顾自地说起来的兰望向前方,便向前走边说道。而她所说到的话题也很明显让摩亚吃了不小的一惊,他连忙把刚刚听到的“白痴”什么的全部都抛诸脑后,快步追上兰,走到她身边追问着。
“试想一下,普通的移民团一般都是穷人对不对?哪里会有城市不欢迎富人?于是,问题就出来了,在补充水和食物的时候,他们哪来的那么多钱?碰上野盗啊魔物他们又该怎么办?”
“这个……倒也是。”
虽然眨了眨眼,但摩亚还是表示赞同兰的观点,点头道。然而,他马上又有了新的疑问——
“那又跟逃避泉的庇护,以及教会的清规戒律有什么关系,一般人的话——”
“这里的可不止普通人哦,还有私下里做一些见不得光交易的人。支撑着蜃楼的正是他们,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但接受了他们援助的移民们,毫无疑问成了他们的挡箭牌。”
扶了扶眼镜,兰有显得分外认真。
摩亚愕然。
曾经有过几次,他因为各种原因也来过蜃楼,但和刚刚看到的景象差不多,他更多的是想称赞蜃楼里的人们,踏上这似乎没有尽头的旅途的勇气,而现在看来,或许自己那时过于天真了。
“喂,白痴,你应该相信只有在本源的庇护之下,人就会诚心向善的这个说法吧?”
“嗯……”
“哼,真是碰巧呢,那些支撑着蜃楼的‘大人物’们想必也是跟你一样相信的吧~所以——”
不知为何而浮现于脸上的诡异笑容,兰摊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明知道善良于光明之下,但却拼了命往光明的背面跑去……”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被原谅!!!”
虽然对于蜃楼的本质极尽讽刺,但兰平静的表情让她看起来还是像在客观地陈述事实一般。而与之相对,听着这一切,拳头紧握,脸色也变得相当之难看了的摩亚的态度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已经失去了家园,还要被这些人利用,这种事怎么可以被原谅!”
振臂一挥,一脸平静的兰面前,神情激动的摩亚大叫道。兰可以看得到,那双纯蓝之瞳中已经燃起了怒火,就如同之前他的故事中,那正义的化身——纯蓝勇者一样。
只不过,摩亚的怒火,是否就是正义的怒火呢?
莞尔一笑,兰抬头望向天空,那一片除了蔚蓝之外就剩下那道让人看得几乎都要腻了的彩虹。
呼……
灼热之风呼啸而过,随着满地的扬尘,兰的银发也飘了起。一如既往,不太喜欢这种感觉的她抬起手,安抚着那不怎么安分的晶莹发丝,同时,银发下的淡蓝色瞳眸闪过一丝淡淡的光芒。
“也是呢……失去庇护之人踏上寻找下一个庇护的旅途,但得到庇护之人却在想方设法去摆脱它……呵呵,女神的玩笑么……”
“总之,兰小姐,虽然有可能会浪费时间,但是还是让我们去教训这些不能原谅的家伙一顿吧!至少——”
伸出拳头,余怒未消的摩亚在兰面前跃跃欲试。然而,面对这么积极的他,低下头来面对着他的却是一张黑着的脸——
(惊!这……这是!)
摩亚张大了嘴巴,他从未看过兰这样可怕的表情,哪怕是在战斗的时候!这么可怕的表情的话,也就是说他将面对前所未有的“白痴”惩罚!?
然而,出乎摩亚的意料之外,很快,兰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不,应该说也不是什么她常有的表情,因为那淡蓝色的双瞳一瞬间睁了一下,双唇微微张着,似乎是因为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而略显惊讶。
“咦?”
后撤一步,本来已经做好了“防御姿态”——右手遮额头左手挡胸前,左脚弯曲向前的摩亚眨了眨眼,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兰终于意识到自己“罪孽深重”,准备悬崖勒马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真的就太好不过了!而且这一瞬间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可爱不少啊……
“说的也是呢,教训一下他们吧……而且还完全还有机会节省时间呢……哼……哼哼……哼哼哼……”
完全无视摩亚,仿佛是恍然大悟了一般的兰视线一转,投向了彩虹落地的彼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同时嘴角还诡异地翘起,于其中发出时深时浅的无规律笑声。
(咦!?)
虽然没有挨揍,但摩亚还是吓呆了,因为兰现在的这副样子,给人的感觉其实跟刚才差不多。如果真的要在两个之间做出取舍的话,这……还真有些难度。
叮……
“唔……”
咚……
“我说这位客人啊……”
“嘘!”
“……”
明明是坐在自己的帐篷之中,但却要接受面前这位金发碧眼,身着墨绿色长袍,少爷打扮的少年指手画脚,还被迫摆出这一副额头冒汗,无可奈何的表情,帐篷的主人想必连自己都有些无法理解。然而,这对于这位少爷——马连达·雷纳斯来说,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以致于他全神贯注于眼前,将无奈的帐篷主人华丽地予以无视了。
“别发出那有如嘈杂的魔晶工场中,本来不应存在于这世界上的噪音行不?这样的话一点都不浪漫……”
到底是什么让咬紧牙关,神情严肃的马连达完全喧宾夺主了呢?是他眼前,摆在矮桌上的七个水平面从高到低,依次排列的水瓶,还是他左手中,正微微颤抖着的细铁链呢?抑或者,二者兼有?
看起来是二者兼有了,只见马连达极富节律地点了几下头之头,手中的细铁链也随之在七个水瓶中的一个水瓶上轻击了几下之后,开始急速运动起来——
“来了!”
叮咚声中,马连达有如盛况空前的音乐会舞台上,那才华横溢的钢琴师一般,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快速来回,飘逸的金发随着旋律飞扬,游离在帐篷中各一个角落,因好梦未醒而懒懒散散着的音符,刹那间被唤醒,匆匆忙忙,但是却一点差错都没有地组成了清新悦耳的曲子,飘转于帐篷中,甚至透出门帘,直奔那高远的蓝天。
“万物复苏之晨,女神的呼魂曲……”
韵律中,双目合上的马连达沉醉了,以致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默念着什么。
这是一首献给人们心中的女神,赞颂她为人们带来的清晨,然而,对于马连达来说,这首曲子可不仅仅那么简单,他的思绪已经远远飘出了清晨之外。
薄薄的门帘之外,踏着旋律,一个身影来到了这里。
不过,完全沉醉于琴声中的马连达并没有立刻转眼去看那个身影,这不仅仅是是因为他要全身心地投入演奏之中,还因为对于来人是谁,他一清二楚。
散发这炫目光芒的银发,蓝宝石般晶莹的双瞳,双瞳前方是一对薄薄的明月,而穿过明月,那足以摄魂夺魄的目光,现在,只属于他马连达一人。
察觉到目光,马连达嘴角微微一翘。眼前,琴键上,那看起来是那么柔弱的十指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在于琴键接触的那一瞬间,将旋律骤然转向,让音符全部汇聚,一切的一切,早已超出这个清晨,为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现在站在门口的——
(请聆听吧,我的女士!)
门口,晨风拂过,纯白的裙摆轻轻扬起,而那原本冷冽的脸上,冰消雪融,如蓝宝石般夺目的双瞳微微睁大。
马连达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十指的舞动也愈发自如,那仅为一人的旋律,也在黑与白之间,为他所掌控自如。
“仅余现在,若只有现在,我的歌也将献于您,仅献于您一人,爱的乐章……”
歌至高潮,门边她的表情也愈发动人,原本微张着的嘴唇合了上来,一轮美妙的月牙。
登!
细铁链于起始的那个水瓶上重重一拨,马连达为这场演奏落下了华丽的幕布,不过,就算演奏结束,他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一眼看过去,还让人以为是乐章未完的样子。
为什么要这样呢?哼,因为——
(不是很帅气吗!?好~今天也满分!)
本应沉闷的帐篷忽然清爽起来——不知来自何处的晨风盈满房间,马连达金色的刘海也被轻轻拂起。
(呼~真是天助我也~不过也无所谓啦,因为——我已经这么帅气了!)
然而,行动和所思所想不一,马连达还是伸手捋了捋金发,然后抬起头,笑容满面——
门边,那双似乎是因激动而有些发抖,白皙的双手抬起——
“喔!马连好厉害!”
哼,说是吧,说什么冷若冰霜,不还是就这样被自己所俘虏?摩亚真是有够小题大作~
这样想的马连达莞尔一笑,然后起身,深深的一躬——
“不不不,女士,比起我微不足道的琴音,您才是——咦?马连?”
感觉不妙,这进展也太快了吧?昨天才白痴二号今天就“马连”了?话说这个昵称不是只有摩亚和拉缇才会这样叫的吗?女士怎么会……不,难道是——
马连达抬头,定睛一看,门帘后根本就不是什么银发蓝瞳的“女士”,有的只是束成两络,垂在胸前的栗色长发,以及琥珀色的瞳眸——
“拉缇!?”
“马连你在这种地方啊~话说用不着谦虚,真的是很厉害哦~”
放下拍掌的双手,拉缇笑眯眯道。
这表情,这口吻,看起来真的是拉缇无误……
不过女士似乎会魔法哦,说不定——不,想多了……
无可奈何,马连达也只好陪上笑脸,总不能大清早就对挚友板着脸吧?
“呃……你喜欢就好啦……”
然而,真的是喜欢就好吗?
明显不是,还记得自己初衷的马连达叹了叹气,只见他回过头来,面对着因刚刚的演奏而目瞪口呆的帐篷主人,双手相合,眯起金色的双眼,微微一笑。
“那个~”
“咦……嗯!什……什么?”
呆了好一会儿,帐篷主人才回过神来,连忙应道。见帐篷主人反应过来了,马连达也睁开了双眼,他伸手指向矮桌上那一字排开的七个水瓶——
“你刚刚也用心聆听到了吧,音乐家用灵魂演奏出的浪漫!”
“哈……所……所以?”
“哼哼,所以就把这些水瓶,当然,也包括水就无条件赠与那浪漫的男人吧!作为让你聆听到如此浪漫的天籁的代价~~~当然,你就不用给我找钱了~”
沉默。
“那个……我说马连啊……”
不要说帐篷主人,就连拉缇都听出了马连达的意思——无非就是口渴想喝水又不想付钱呗!
(这怎么行得通啊,马连……)
拉缇暗自叫苦,然而现实似乎并非如她想的那样悲观,帐篷主人——其实也就是贩水的商人看起来还真有些感动的样子,之间他抬手抹了抹双眼下的泪痕,然后站了起来,看着笑容灿烂的马连达——
“真是让人有够感动呢,不过我还是想请求浪漫的男人您一件事。”
“什么?啊,如果想多送我几件乐器的话,我就再高兴不过了哦~”
“不,您多虑了,那当然不可能,我想说的是——请你滚出去,好吗?”
“那个,请不要再进去这里面了,少年。”
伸手拦住看起来悠闲迷糊,不知所以然的褐发蓝瞳少年,守在一道严实的门帘前的守卫们皱了皱眉头,说道。
“啥?”
但是看起来有些迷糊的褐发蓝瞳少年——摩亚歪了歪头,表示不解道。
他当然会不解,因为他手中还抓着一把带鞘的大剑,就这样站到了怎么看怎么可疑的大帐篷入口前,而且还不后退,理所应当地招来了守卫们的注意。
“啊哈哈,您能帮忙的话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身后不远处,兰正笑容可掬地与别人交谈着,当然,她还要时不时地瞟摩亚一眼,眼神中写满“冷酷”与“无情”……
这一切还要说到刚才——
“咦!不是说要去教训一下蜃楼的幕后黑手吗?怎么变成要去砸赌场了呢?”
“没分别啊,蜃楼很大一部分也是由赌场的主人控制的吧,而且说不定还能获得更加迅捷的交通工具,以赶往下一个目的地——‘伊斯塔尔’的双子,卡斯蒂尔城呢。”
看着一脸自信,似乎是陶醉在自己想法当中的兰,摩亚只能表示难以理解。
“那,你倒是给我说一下怎么获得更加便捷的交通工具啊?”
“哼,还用解释吗?有钱的人来这里寻欢作乐,难道也会跟我们一样是徒步来的吗?到那个时候,只要把你的大剑架在他们脖子上——”
兰嘴角一翘,捋了捋她的银发,用听起来绝对不怀好意的声音私语道,这吓得摩亚瞪大了双眼,连忙摆起双手。
“哈!?这……这怎么可以!本来我们还是正义的一方,怎么被你这么一说就变得那么邪恶啊!”
“哼,什么正义啊邪恶啊,我又不是没做过——”
“你!!!你……你真的是弗里德可七世吧!”
完全无计可施,只好双手抓着脑袋了的摩亚抓狂道。而兰却是还是一脸平静,她缓缓转过头,看着摩亚。
“弗里德可七世?谁啊?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啊……”
“哈?”
摩亚也转头看着兰,似乎也平静了下来,只是——
沉默,然后是一阵热风吹过,对视着的两人刘海被轻轻撩动。
于是乎——
(怎么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啊!?)
屈从于兰的“邪恶“计划,怀抱着花瓶,无力吐槽自己现在造型的摩亚回过头来,向兰投去“无助”的目光,以求她大发慈悲,但是从笑容的眯眯眼中回过来的严厉眼神,还是给了他最“绝望”的答案。无奈,他只好叹了叹气,然后依计行事——
“听好,我们这装扮,估计是进不去的,所以你要负责制造混乱,然后再……”
重新回忆了一遍兰的部署,摩亚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纯蓝色的双瞳,然后猛地抬起右手——
“啊!谁?弗里德可七世啊!!!”
“什么!?”
大吃一惊,守卫赶忙顺着摩亚所指的方向望去,但是那里别说所谓的“弗里德可七世”,连个影子都没有!
霎时间,守卫明白了,自己被耍了,于是他赶忙回过头来,只是,已经晚了——
“你就这样,抓起大剑,然后一挥……”
又叹了叹气,摩亚忠实地继续履行着兰的部署——左手挥起大剑,直接砸向守卫毫无防备的头部!
因为某些因素,摩亚这一击显得绵软无力,但,这也足够了——
“啊!!!”
钻出帐篷,有些蓬头垢面的蜃楼住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这也难怪,因为鲜见人迹的蜃楼街道上出现了看起来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两人——
金发,模样俊俏少年,以及将及腰的栗色长发束成了马尾的少女。少年——马连达朝气勃发,正四处看着,而少女——拉缇则是面带微笑,双手轻轻地将她正想方设法寄出去的信件捧在胸口。
“唔?哟呵~”
注意到看着自己,有些发呆了的的住民,马连达微微一笑,眯起双眼,招呼道。而看他的人却为此吓了一跳,赶忙又钻回了帐篷里。
“咦?”
对住民的反应略显惊讶,马连达眨了眨眼,但他还是对自己的表现感到满意,因此回过头来,他还是面带微笑。而他身后,在一直都不怎么理解他“男人的浪漫”的拉缇看来,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个……马连,吓到别人了啦。”
“唔……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也只是个招呼啦,倒是拉缇你——”
马连达回过头来,用皱眉表示他的困惑道。不过,边说着,他的视线边往上飘,投向了拉缇胸前的信件,眉梢微微一翘——
“你这是要?”
“唔?啊,寄信啊,如果不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好好跟她谢芙里娜阿姨说一下的话,那毕竟不怎么好……”
眨了眨眼,将手中的信件朝马连达递出的拉缇笑眯眯道,似乎这在她看来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一般。不过,马连达似乎就不是这么认为了,只见他在听到“谢芙里娜阿姨”——摩亚的母亲这里的时候嘴角翘了那么一下,从中发出似有似无的轻蔑笑声,随后,低头扫了眼拉缇双手奉上的信件,他合上双眼,右手托着扶额的左手,摇了摇头。
“咦……马连你这是……”
对于马连达的反应,拉缇略显惊讶,因为这应该是家人之间最基础的关心吧?只是,马连达面对她的惊讶,啧啧几声表示非也。
“那个啊,挚友哟,如果一个男人已经十六岁了还要母亲帮他穿衣的话,你会怎么看?”
“咦……怎么……怎么看……当然是不行的喽……”
对于马连达这个忽然间有些跳跃性的提问,拉缇依旧略显惊讶,但是在已经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的马连达面前,她就只有眨着眼,听下去的份了——
“对!这是不行的!如果一个男人无法脱离他的家庭,独来独往的话,那他也就无法成为浪漫的男人了!”
“那个……难道男人每个人的人生目标都是成为浪漫的男人么……”
“是!正是如此!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挚友,你现在不经意间的关心,将会成为阻碍他迈向浪漫的罪魁祸首!”
“咦!?有……有那么严重么……啊!谁说过摩亚一定要像马连那样了……”
马连达乱喷的口水面前,拉缇疲于奔命地应对着,但这基本上没有任何效果,已经完全沉醉于自己理论中了,连各种动作都用上了的马连达成功地将她完全无视——
“没错,男人都要追求浪漫,但是追求浪漫的征途并非一帆风顺,不仅会遭到无知世俗之人的各种白眼,还会荆棘满途!但是~正是这样的过程,才让一个男人……”
(呃……不行了,完全不行了,这根本就是在为自己各种荒唐行为找借口嘛……)
马连达语言风暴中,拉缇叹了叹气。马连达总是会说一些高深莫测的话,但是同时又在做着让人目瞪口呆的事,难道这就是他所宣扬的浪漫的男人该有的表现?
不,绝对不要这样……虽然自己并不懂所谓“男人的浪漫“的真正含义,但是至少她希望,不是这样。
(对,摩亚你千万不可以学马连哦……)
咦?怎么自己忽然就又想到摩亚了呢,这可真是……果然是因为这封还未寄出去的信的缘故吗?
就在拉缇纠结于此的时候,原本以为只是滔滔不绝的废话的马连达男人的浪漫理论中,一句有如平地惊雷般的片段一闪而过——
“我的挚友摩亚啊,现在已经迈出了奔向浪漫的一步哦,比如向迷人的女士告白——”
沙。
拉缇手中的信件掉到了地上,然而,她没有弯腰去捡,因为大概连她本人都没意识到信件掉在了地上。
“女……女士?”
仿佛生锈的机械一般,拉缇僵硬地扭过脖子,看着马连达。
女士……是谁?
“唔?挚友你不知道么?”
意识到拉缇终于看着自己了的马连达眨了眨眼,与拉缇对视着的他皱了皱眉头,思考片刻之后决定,既然拉缇不知道的话,那救由自己来教一下他吧!
只见表情僵硬的拉缇面前,马连达露出笑容,同时抬起他左手的食指,眯起那金色的双瞳。
“不就是——兰·爱尔玛德女士么?”
悬挂着金色吊灯,花纹复杂的巨大帐篷顶之下,空气正凝固着。
所有人都引颈望着帐篷中心——一张巨大的绿色长桌之。长桌一端,许多随从着装的人簇拥之下,一个胖子正冒着满头大汗。而他的对面,一个并不高大,身着灰色沙地斗篷的身影正坐在那里,他头戴一顶扑克牌帽,双手托着额头,只露出他毫无疑问是因自信而翘起的嘴角。他的身后,是一群因惊讶而瞪大双,连眨一下都不敢眨,然而却站得离他至少一米之外的人。
“怎么了,赶快决定你的筹码呀。”
身影笑了笑,朝对面的胖子说道。他说的话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在这几乎能让人窒息的空气中,却有如惊雷一般,让胖子浑身一抖,冷汗直冒,旁边的随从连忙伸手,不停地堵着他那几乎比泉还发达的汗腺里冒出来的河流。
到底是什么让胖子如此之紧张呢?也许是众人的焦点,那张绿色长桌上的东西吧——身影那边堆积如山的筹码,而胖子这边已经不到人家一半了的筹码,以及两人手下各自的扑克牌。身影那边是四条A外加一张底牌,而胖子这边是8、9、10、J黑桃同花还有外加一张底牌,这还是他身边的人数次向已经是看呆了的发牌师瞪眼所得到的结果。
总而言之,这似乎是一场已经到了决战时刻,万众瞩目的赌局!
面对身影的挑衅,胖子咬了咬牙,他压住已经亮出了的牌,然后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去探头看他的那张令他再绝望不过的底牌——黑桃K。
好牌,刚发牌的时候他左右的人还这么恭维他道,但现在,他却想揍那个恭维的人,因为——这哪里是能赢的牌啊!!!
看出了胖子眼中的绝望,身影的笑容愈发灿烂,他用娴熟的手法玩起了他手下的底牌,转了一圈又一圈,仿佛胜券在握。
身影身后,一个身着黑色马甲,白色衬衣的中年男人正踮着脚尖,拼命朝身影那边探着头,似乎这样能看清楚身影的底牌一样,然而,这是徒劳无功的,因为他身后的无数赌徒也已经这样窥探过无数次了,无一不只能乖乖放下脚尖,充当看客的。
心跳几乎停止了的时候,中年男人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低着头的人,他拉了拉中年男人的衣袖,然后在一脸不耐烦,回过头来的中年男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
中年男人眉头一皱,斜眼那瞥着那人。
“饭桶!我不是说过,不管是水色骑士,还是教会的人,都要赶他们走了么?”
“但是——”
“哟~这可真是好牌呀,洛伦兹!”
所有人齐刷刷地转过头,将视线投向声音的主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被其称之为“洛伦兹”的身影边的人——一个同样身着沙地斗篷,然而却用连衣帽遮住了上半脸,只剩一些银色的发丝逃出来的人。听声音应该是个女人,但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就连中年男人跟别说说话都之感用那么小的声音,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竟然感如此之大胆!
被称为洛伦兹的身影也有些诧异,他也转头看着那个女人,之前被手挡着的面容也因此露出——黑发褐瞳,二十岁出头的青年长相,还算有些英俊。
“那个……在下这副牌是好牌这没有错,但请问您是?”
“哎呀呀,才多久没见面,你就已经认不出我了吗?欺诈师——洛伦兹哟~”
摘下帽子,银发乱舞,淡蓝色的瞳孔发出宝石般的目光——是兰。
全场寂静,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兰这样的美女进场而导致众人惊呆,美女的话光簇拥着胖子的就不止两三个。
那到底是什么让这么多人的地方一片死寂呢?果然是——
“欺……欺诈师?”
中年男人喃道。
“这位大人是对手吧?那实在是遗憾了呢~”
看了对面胖子一眼,兰微微一笑,然后便将手伸向洛伦兹手下的底牌——
“咦……咦!?”
洛伦兹只顾着看兰,一时没有防备,见兰要去翻自己底牌,这才反应过来,但是,已经太晚了——
“为什么我说遗憾呢?因为——”
啪!
兰手起牌落,一张震撼全场了的黑桃A出现在了绿桌上!
“锵锵,我们家洛伦兹五张A哦~”
五条A哦~(回声……)
咦?这就奇怪了,即使是黑桃A,面对同花顺的话也是于事无补啊,那为什么还会震撼全场呢?
没有错,因为这是这张桌子上的第五张A!
赌徒们目瞪口呆。
中年男人目瞪口呆。
胖子目瞪口呆。
连洛伦兹都目瞪口呆了,不过他可不是因为这第五张A而目瞪口呆,而是因为接下来周围那些人要出现的表情——
“这……这是传说中的老千么……”
“喔~不愧是名不虚传的欺诈师啊~”
“真是久仰久仰……”
洛伦兹机械性地将头转向兰。
“唔?”
兰满脸笑容,还歪了歪头。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说来话长啦,其实我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但没想到女神真是眷顾我耶~”
“那你能够解释一下为什么女神不眷顾我么……”
面对着抬起手指,笑容不减的兰,洛伦兹面无表情。
“这个~谁知道呢~也许是你亏心事干太多了吧,你看,拐卖人口啊,私运军火啊什么的……”
“这不是关键吧!?亏心事的话你干的不是更多吗!?比如坐霸王船,殴打平民,诱骗别人手下什么的——”
“那个,欺诈师洛伦兹先生……”
“吵死了!没看见我……咦?赌场主先生?”
正和兰争锋相对着,旁边忽然有人插了一句,盛怒之下的洛伦兹想都没想便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满头大汗,现在却是黑着脸,双眼直直勾着自己的中年男人——他口中的赌场主。
“什么什么?那个……顺便说下,鄙人叫兹伦洛而不是什么洛伦兹,当然也不是什么欺诈师啦~您有什么事吗?”
见状不妙,洛伦兹连忙换了一副满脸殷勤的表情,同时还不忘对赌场主从兰口中听来的他的本名和外号予以否认。
然而,表情越来越不妙的赌场主好像并不在乎这点,他在乎的只有洛伦兹身后,那张绿色长桌上的东西——
“给我们解释一下吧,洛伦兹先生,您,哪来的第五张A?”
“上衣、裙子、披风……好,这套齐了,下一套是……马……马连?”
正收着衣服,拉缇忽然看到了这样一件奇异的“衣服”——有鼻子有眼,还是金发碧瞳,是瞪着一双大眼,看着她的马连达。
“唔……干什么这是……”
叹了叹气,兰绕开了马连达,直接去收后面的衣服。沙地上晾衣服就是这样,干得很快,收得也要很快,不然丢在这里只要一会儿,衣服上就满是沙尘了。
“那个……我刚才好像说错话了的样子,所以我想弥补一下的说……”
马连达显得有些尴尬,连说话都是有些不符合他风格地吞吞吐吐着。
“只是在说事实而已吧。”
转过头,脸色并不是太好的拉缇看着终于不再假扮衣服,从晾衣架后面走出来了的马连达,说道。
“呃……这……确实是……有那么几分可信度,但是毕竟摩亚还是被发卡了啊。”
马连达仔细地斟酌着话语,苦笑着应道,尽管这让他说话显得吞吞吐吐,听起来缺乏可信度,任何一句反驳都足以一针见血,事实也确实如此——
“那万一兰小姐没有拒绝呢?”
拨开并没有束成马尾,因此也垂到眼前的栗色长发,拉缇抬起头,望向蔚蓝而高远的天空,这般反问道。
“呃……”
马连达语塞。
他知道眼前这位挚友的心思,也知道她执拗甚至有些顽固的性格,这些连同她对摩亚的心意,暂时还不想为摩亚所得知。所以,自己再怎么解释都会显得苍白。于是,尽管他并不情愿,但还是放弃了再去解释什么,就这样,让沉默主宰了两人之间的空气,直到片刻之后,怀抱着盛满衣服的木盆,拉缇转过头来。
“那个啊,马连,如果,我是说如果哦,如果把我跟兰小姐比的话,那果然……兰小姐比较有魅力一点吧,是吗?”
“拉缇……”
马连达愣了一下,不用他怎么去察言观色,他都知道拉缇正对着他的笑容是挤出来的,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面前这位少女应该是很认真地在想着这个问题了,所以,哪怕仅仅是朋友,自己都不该再去用那玩世不恭的表情回应她。
于是——
“谁知道呢,从不同的方面来看的话,你和女士的魅力所在之处也不尽相同啊。”
捋了捋金发,马连达也抬起头,朝之前拉缇视线的所在之处——天空投去目光。刺眼的阳光下,他的碧瞳中闪着平静和煦的光芒,根本就不像那个平时总是严肃不起来的马连达,反倒是宛若平时,总是一脸平静这的兰一样。
“马连……”
看着马连达,忽然间心头涌起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的拉缇眨了眨眼。那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了有些释怀,不过,很快,她自己给予了自己否定——合上双眼,猛地摇了摇头。
“讨厌呢马连……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比得上兰小姐,什么都不会,又专门碍手碍脚——”
“才没有碍手碍脚这一回事呢!仔细想想吧,拉缇,是谁,一发打掉了那个梅尔的门牙!?”
“但是,那都是摩亚的功——”
“那这不正是你和他之间,羁绊的证明吗!?”
拉缇瞪大双眼。
她忽然觉得此刻的马连达有些意外地帅气,风拂起那耀眼的金发,伴随着那笑容,那张平静但是却写满无名的温柔的脸,似乎在旭日下闪烁着自己所无法企及的光芒。不过,这也仅限于憧憬罢了,更多的,还是在感谢他稍稍为自己解决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困惑吧。
的确,击倒梅尔的时候,那个配合说明自己和摩亚心有灵犀,但是之前,在摩亚几次陷入危机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的人是兰而不是自己,就连之后逞强一起冲到泉那里去,自己都是站在摩亚身后的,就凭这一点,她暂时还无法原谅自己。
不过即使是这样,还是有那么一丁点高兴的呢,毕竟自己和摩亚之间,并不是空白。
低下头来,拉缇终于可以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以坦然不少的心情面对这个并不是那么坏的清晨。
看到拉缇的表情终于不全是沮丧,马连达也微微一笑,然后十指交错,双手向上一抬,伸了个懒腰。
“呼~~~羁绊这种东西嘛,哪怕只有一次都已经足够了哦,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是完全不同于女士的厚积薄发类型哦,那种为了某人而一直默默努力的样子比起女士来,可是一点都不逊色哦~”
“这样……呃,其实马连你过奖了啦~”
“嘿嘿,不不,一点都不过奖哦,而且摩亚也已经被女士发过卡了,你也完全没必要顾虑——咦?”
马连达意识到了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把话题错开,但是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又提了“发卡”什么的,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不……都这么开导了,应该是已经解开这个心结了才对——哇!!!挚友你这表情又是闹得那样啊!)
果然徒劳了,只见拉缇又是一副僵住了的表情,手捧着的木盆摇摇欲坠,口中念念有词——
“但……但是摩亚还是跟兰小姐告白……了啊……”
马连达狠狠地扶额。
真是弄巧成拙的典范啊,连补救都显得多余了。
不过,即使是多余都好——
“那个……那个,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啦,据说只是女士找摩亚——”
“兰小姐找摩亚的话,也就是说——兰小姐对摩亚也是有意——唔……讨厌,我在说什么……”
两人同时捂上了自己嘴,不过原因不尽相同,马连达是因为又说错话了,而拉缇则是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没错的话了。
(真是讨厌,摩亚他……明明摩亚他……)
两人就这样有些不可思议地僵持着,直到——
“呼……”
马连达叹了叹气,误会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太多方法了,唯有——
“与其纠结于他人的心境如何,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去问呢?”
不过,其实他也还没有潜台词没说,那就是——
(反正都给发过卡了,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而很明显,没听出他潜台词的拉缇则是眨了眨眼,眉头皱了起来。
“直接去问么?那……岂不是要向摩亚……”
啪。
马连达再度狠狠地扶额。
(少女你到底是在纠结个什么啊……)
但是,即使是这样都好,马连达还是决定“一错到底“——
“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就去了哦?”
“咦?难道……连马连都喜欢摩亚吗?”
咚!
马连达即刻来了个平地摔,四脚朝天就差吐血了,哎呀呀,拉缇的想法还真是……
“呃……挚友我想你是想多了,我是说,我代你去问。”
“咦!?怎么……那个……”
这才得知马连达的真正意思,拉缇脸颊一红,忙伸出手,但已经来不及了,马连达迈出了步伐,别说拉住他,自己连碰都碰不到。
“真是的,马连真是的!”
眼看马连达消失于自己视界中,拉缇下意识地想跟上去,但是刚迈出步伐,她就停了下来。
跟上去的话,也就意味着必须得跟摩亚解释了,也就是说……
咕咚。
咽了咽口水,拉缇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好像有一滴汗珠划过。
要不要跟上去呢?拉缇犹豫着。
一旦跟上去的话,自己将面对一个未知的心境,以及那有可能给自己带来的,自己肯定没有信心承受得了的冲击。
怎么办?
强风骤起,翻飞的衣服间,那娇小的身影时隐时现。
然而最终,把手抬到了心口的拉缇还是抿了抿嘴唇,然后迈出了步伐——
哒哒哒……
听着接近的脚步声,背靠着某座帐篷的马连达叹了叹气。
(挚友,接下来,我就帮不了你了~)
兰其实运气相当不错,利用摩亚制造的混乱混进这个可以说是热闹非凡的赌场之后,她套上沙地斗篷以及戴上连衣帽,在防止被人知晓圣职者的身份的同时,四处寻找着熟悉的面孔。唔……虽然嘴上说什么要抢的,但她还是打心里希望能够碰上一个自己熟悉的“志愿者”,也许正是女神有感于她的“善良”,她在人群中央找到了洛伦兹的身影。
再于是?再于是,就这副样子了……
笑容灿烂的兰,瞪着双眼,一脸难以置信的洛伦兹。
中年男人——也就是赌场主,他今天的运气其实实在不咋的,本来盼着讨好派头不小的胖子来大赚一把,但没想到半路杀出了洛伦兹,赢走堆积如山般的金币不说还不露出半点破绽,就连自己在他身后蹲了半天都是如此。
但是现在状况似乎好转了一点点,其原因当然是那张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第五张A。
当然,这点上,他还是得多谢兰了,不过这也仅限于现在,他还不知道兰真实身份的时候。
于是——
“请给我们解释一下吧,洛伦兹先生,您,哪来的第五张A?”
“咦……咦?这个……那个……其实在解释这个之前,我还是得重申一下,鄙人兹伦洛,才不是什么有名的走私商以及欺诈师——”
“老千!!!”
就在洛伦兹还在手脚并用,用心良苦地向赌场主解释的时候,对面的胖子终于一跃而起,在一大群“义愤填膺”的随从的簇拥下,伸手指着洛伦兹,大吼道。
“呃……那个胖——不,大叔,我想您还是镇静一下吧,我可是一直在您的眼皮底下哦,怎么可能会出千呢?”
洛伦兹压了压手,示意胖子镇静一下,同时好言相劝。而他身边的兰也双手交叉于胸前,点头附和着,一副“是这样没错的样子”。
“没错,洛伦兹怎么可能会在你的眼皮底下出老千呢?他都是在您看不到的时候用催眠术啊、幻术啊,操纵发牌师出老千的好不好!”
“嗯嗯,说的一点都没错——哈!?”
以为站在自己这边就是自己人了,洛伦兹想都没想便附和为自己“申辩”的兰道,当然,话还没说完他就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住嘴,转头瞪着兰。
“唔?难道不是吗?”
对洛伦兹一脸难以置信的瞪视回以微笑,兰反问道。
洛伦兹没有再反驳,是无话可说了还是知道再说都没用了呢?不过,这些也无关紧要了,因为——
“干掉这个老千!把钱都抢回来!!!”
胖子大手一挥,他的随从们立刻潮水般地涌了上去!
“哈!?”
看着这一大拨人马冲向自己,洛伦兹瞪大双眼,不过,显然是有过“丰富经验”的人,只见他很快镇静下来,嘴角向下一甩,发出“切”的一声,然后左手伸向腰间,一拔——
锵!
一把银光铮亮的短刀出现在了洛伦兹手中,随之而来的还有洛伦兹吊起眼角,一脸认真的表情。
“尽管过来!如果是想见识一下我‘龙牙’的厉害的话!”
龙牙——短刀的刀锋向前,闪烁着使人背脊不由地一寒的光芒,再加上洛伦兹吓人的表情,效果相当之明显——本来张牙舞爪,冲了过来的随从们一下子被吓住了,面面相觑,进退维谷。周遭的众人也是一下子被吓住了,大气都不敢出,虽然这场面似曾相识。
“哼哼哼,识相那是最好不过了。”
达到目的,洛伦兹嘴角微微翘起,只见他左手依旧抬着,而右手往面前的绿色大桌上一扫,将上面的金银财宝尽数装进桌子底下早就准备好的一个袋子,然后在自己肩上背好。
“可恶,别以为这样就完了!”
对面,胖子不甘心地叫道,但洛伦兹只冷笑一声——
“那,还能怎样!?”
褐色的瞳孔放出冷酷的光芒,洛伦兹居高临下般睥睨着胖子,似乎是为了衬托他的眼神,他的左手也开始玩起那把短刀——拇指外的四指松开,食指向上一拨,来了个花样——
当!
“咦?”
眨了眨眼,此刻“冷酷”的洛伦兹有点不敢相信面前的情景——短刀飞了出去,直接**了胖子的眉心……
“这……胖——不,大叔您稍等片刻啊~”
面无表情的众人围观之下,刹那间由眼角高吊变成下垂眼的洛伦兹做贼心虚般左看看,右看看,确定状况“还可以”之后,咽了咽口水,抬脚一迈,爬到了桌上——
“那个……大叔乖啊~这样我就可以把‘龙牙’弄出来……好~到手——咦!?”
唰啦!!!
就在短刀被拔出出眉心,血汇成的河流欢快地泻了出来,丝毫不亚于胖子刚才的出汗量,这让周围赶紧扶住他的随从们大惊失色,而始作俑者洛伦兹见状,也是有点“愧疚”——
“诶嘿~对不起哟~胖——不,大叔……”
笑眯眯地吐出舌头,面对这样的“愧疚”,胖子能回应的也只有顶着头上那眼红色的喷泉,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
“宰了他……”
“哈?”
洛伦兹还在装傻或者说真的是没听清楚,但胖子的手下们则是心领神会,只见万千视线一起射向洛伦兹——
“呀呀呀!!!纳命来!!!”
“啊!!!”
“唔……不中用的家伙!”
洛伦兹即将遭殃之际,兰叹了叹气,只见她也一脚迈上桌子,同时右手扯住斗篷——
“全部不准动!我是教会的圣职者!”
斗篷飞扬,随着原本位于其下的白色圣职者礼装显现出来以外,还有兰吊起的眼角,一脸认真的表情。
“什么!圣……圣职者!?”
“啊,不要,是来取缔这里的吗?”
“不好,要是在这种地方被发现的话……”
此言一出,赌场里立刻乱了套,到处都是惊慌失措,四处奔逃着的人们,连赌场主和他的手下都开始动摇了。
“糟糕,真的是圣职者……”
“老……老大!我们该怎么办!?”
“别慌!赶快去……”
而那边,见到圣职者都出现了的胖子吃了一惊,但放过洛伦兹又让他很不甘心,犹豫片刻之后,他咬了咬牙——
“给我继续上!”
“是!!!”
继续忠实地执行他的命令,胖子的手下们朝兰和洛伦兹扑了过去!
“切……”
兰抬起了右手,不过这么多人的话,即使是她都会有些吃力,更不用说身后还有个拖油瓶洛伦兹了!
就在此时——
“赶上了!!!”
轰!
身旁刮过一阵强风,其突然连兰都为之一惊,她斜眼一看,想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身旁早就只剩下一阵烟尘了。
不过,虽然没弄清楚反应过来,但是谁闹的,听声音兰还是知道的,不会有错——
“纯蓝的继承者,露琪亚之名的追逐者摩亚·塞尔特,参上!”
大剑一横,左手放到了剑身上的摩亚站在塌了一只脚的赌桌上,摆出十足的姿势,露出笑容,这般自我介绍道。
“呼……虽然还是个白痴但帮上忙了至少~”
眉头舒展开来,兰转头,看着趁乱好不容易爬到门帘边,刚抬起手的洛伦兹,面露笑容。
“你要瞎跑到哪里去啊,洛伦兹,会被杀·掉的哦~”
哼哼,是被哪边杀掉呢?
这个,可说不准哦~
“哟呵~”
和之前一样,一注意到有看着自己的住民,马连达就冲上去打招呼,唯恐别人不知道的样子。然而让他有些失望的是,住民也和之前一样,一被打了招呼便赶紧抛开,依旧没什么变化,这让他开始有些郁闷,还皱起了眉头。
“唔……”
“马连,都说过吓到别人了……”
说话的是拉缇,比起之前马连达每打一次招呼她差不多都要说一次,她这次频率就低了不少,当然,这是拜心情所赐。
“招呼而已嘛,这都……唉~浪漫的沦陷啊……”
强装笑颜,马连达回过头来,一如既往地嘻嘻哈哈哈道。不过很快,边笑着视线边往上飘的他就嘻哈不起来了,因为拉缇身后,“某些东西”特别引人注目
“那……那个……为什么……要带这些玩意出来呢……”
“这些……玩意?”
拉缇眨了眨眼,也顺着马连达的视线将目光转向了身后,马连达所说的“这些玩意”指的应该是背在她身后,相对于她的身体来说略显巨大了的长条状包裹。为什么是长条状的呢?因为,里面的东西可是拉缇在战斗的时候和锻造的时候分别用的东西——手动火炮以及长柄战锤!
(呃……)
在马连达想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虽然拉缇出来只是想找摩亚问个究竟,但带上这玩意的话也就是说除了问话之外还有其他的计划?比如——
“呜……摩亚,你竟然真的是喜欢兰小姐而讨厌我,那……那还不如杀了你之后我再自杀!!!”
然后——
轰轰轰!!!
“啊……住……住手啊~~~”
马连达忽然抱头惨叫起来,这让拉缇大为不解,她当然没有马连达妄想中那么过激的计划,但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明白马连达这样子是因为什么。没有办法,她只好赶忙抬起双手,试图让马连达镇静下来。
“马……马连你这是怎么了啊,好了赶紧镇静一下啦——”
“但是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蹭”的一声,忽然抓住自己双手的马连达吓了拉缇一大跳,险些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见马连达神情激动,她慌忙点头。
“嗯嗯!”
“那就好,这样的话我也终于可以——咦?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也是呢……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事的说,我居然答应了……”
反应过来的拉缇皱着眉头,侧过身体看着马连达,神情有些不悦,见状马连达赶忙摆手——
“不不不,绝对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事啦——咦!你这眼神是怎么回事!!!”
琥珀色的瞳孔中写满不信任,马连达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了,只好合上双眼,先叹了叹气,然后再抬起头看着拉缇,用自己听起来尽量显得正经的声音说道:
“我只是担心要是摩亚说……那个,说错话的话你会怎么样而已啦……”
“说错话?说错什么话?”
视线转回来,拉缇依旧一脸不解。
(呃……不愧是是跟吾之挚友心灵想通的存在,连迟钝程度都不相上下。)
马连达摇了摇头,拉缇完全没听明白的话,亏他还讲得那么委婉,其实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
“我是说如果摩亚说他真的喜欢兰小姐的话,你会——不好……”
即使马连达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捂住嘴,尽量把话尾的“不好”掩盖到了几乎无法被听见,但是“不好”的事情还是无法被抵消——睁大双眼,等着自己解释的拉缇将他前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呃……原来……原来马连是在说这个啊,这样啊……”
别开视线,拉缇保持平静,好像在故意压抑着什么似的。而几乎要为自己的又一次失言而脸上挂上两行瀑布的马连达知道,再捂着嘴也不是方法,他只好放开了自己的双手,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放任这微妙的氛围不管,沉默不语。
然而,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种气氛不仅很快就给打破了,而且还是拉缇自己主动开口的——
“那个,马连,你要是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的话,会怎么做呢?”
“咦?怎么做……”
马连达一愣,拉缇的话,平时看起来迷迷糊糊的,这个时候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还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啊……这样,我的想法是,时间终归是不会因为某人而变慢乃至停止的吧。”
“说的也是呢……所以我不能让时间变慢,我就只能让自己走得慢一点,背负重物,这样的话……算是……对现实的一点点小逃避吧~”
漫步到马连达面前,然后一个转身,虽然是笑着,但让人看起来总像是在苦笑着,以致于有点心酸的拉缇睁开琥珀色的双瞳,如是低语道。
“逃……避吗?呵呵,有的时候这样也不能成为被责备的理由呢。”
看着那张并不熟悉,但却又完全谈不上陌生的脸,马连达也是片刻之后,才回以笑容。
说的也是呢,像摩亚一样的人们,可能无时无刻都希望让自己走得更快一些,甚至比时间更快,也正因为如此,他体会不到想让时间走得慢一些的感觉,也无法想得到拉缇这种看起来幼稚但却又是如此现实的办法。
只是,世界终究是人与人的世界,时间终究也是人与人的时间,有人拨快有人拨慢,这样的话还能说走着这样不同的两条道路的之间,有所谓称之为羁绊的东西吗?
也许吧……
“唔……总之,与其在这里纠结还不如快点找到摩亚他们,他们的话,应该是……”
“好像说是要去找更快速的交通工具,之后就……”
看了看拉缇同样是苦恼着的脸,马连达叹了叹气。他抬起手,托住下巴,似乎是在深思熟虑的样子。
“这样的话,一下子也没有太好找到他们的办法呢,除非他们自己出现在我们面前——对了!让他们自己出现!”
“咦?这种事,马连可以办得到么?”
拉缇一脸惊讶,而马连达则是朝不怎么相信自己的她露出自信的微笑之后,抬起头,面向朗朗晴空,清了清嗓子——
“咳咳……你死哪去了!!!超级无敌大白痴~~~哦,等下,还忘了是一号不是二号了——”
“这是哪门子的办法啊!根本就不行嘛!”
拉缇摇着脑袋,瞬间就否定了马连达的办法,而马连达却不以为然,他微微一笑,还是用那副成竹在胸的表情看着拉缇。
“这可不是我发明的办法哦,始作俑者乃是女士~”
“兰小姐!?呃……不行啦!不管是不是兰小姐说的这种方法——”
然而,拉缇的想法马上就被颠覆了,因为——
“都什么时候了还骂人,你这个暴力花瓶女还真是——”
咚!
“你什么时候,哪只眼睛——啊,不对,是那边耳朵听见是我说的话了?超级无敌大白痴!”
“痛痛……现在!两边耳朵都——啊!!!救命啊!!!”
咚!咚!咚……
“看吧,灵验吗?”
伸手展示这“成果”,马连达自豪道。
“这……这是……”
拉缇呆住了,眼前的情景,马连达说得还真没有错,已经是跑得气喘吁吁,但还是咬紧牙关,边掀起尘土边“内战”的两人正是摩亚和兰,于他们掀起的尘土之后,还有一位黑发黑瞳的青年——洛伦兹在喘着大气,同时饱受两人“内战”之害。
“喂……为什么连我都要——啊!!!”
兰抡起教典,凶狠地盖过去,摩亚赶忙向旁边一闪,闪开了兰的攻击,但“不幸”的是,刚从后面跑上来的洛伦兹却迎面撞了上来,正好“命中”教典,于是——
“啊,暴力花瓶女,你杀人了!”
“杀你个猪头!这家伙才不会就这样挂掉呢,好啦,洛伦兹,赶快给我起来!”
气急败坏,看起来已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的兰狠狠喘了洛伦兹一脚,痛得他赶紧一跃而起,同时指着兰,大声咆哮道:
“想杀人吗!?女魔头!”
“哼,安心吧,我是有力无——不,有心无力~”
瞟了洛伦兹一眼,兰不屑地别开视线。而洛伦兹则是双眼一瞪,心脏病发一般向后踉跄了几步,直接砸到了摩亚身后。
“救……救命,有蓄意谋杀的现行犯啊……”
“呃……就算你跟我说,我也没什么办法啊,而且我早就知道那个暴力花瓶女——”
看了看靠到自己身上的洛伦兹,摩亚叹了叹气,正想述说一下同病相怜的痛苦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了兰催命般的怒吼——
“现在还有闲谈的功夫么!?都是你们两个白痴害我又被他们追上了!”
正如兰所说,一直追着他们三人,阴魂不散的一群人跟了上来。为首的还是眉心打了白十字,但凶神恶煞不减的胖子,追着兰他们跑了那么久,亏他连气都不喘一下,啊,当然,这是建立在他**的那两三个随从,已经站不起来了的前提上。
“你们这些老千!赶紧把老子的钱都还回来!”
“嗯嗯,现在马上就还——”
“还你个猪头啊,愿赌服输懂吗!?”
倒吸一口凉气,洛伦兹赶紧爬了起来,朝胖子递出装金银财宝的袋子,准备就范,但话还没说完兰就断了洛伦兹的后路——她双手一叉腰,好像此刻揣在洛伦兹袋里,叮当作响的金银财宝都是自己的一般,斩钉截铁道。
“切,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了!把他们给老子全部干掉!”
“咦!?”
胖子大手一挥,洛伦兹瞪大双眼,惨叫起来。而无奈于他的吵闹,他身边的摩亚能做的只有默默地无视他,然后压低身体,手伸向背后的大剑,就在这时——
“摩亚!!!”
“哟~挚友~”
“咦!拉缇,还有马连?”
回头一看,摩亚吃了一惊,正向自己奔来的是自己的两个伙伴,这让他有些放心了,毕竟要战斗的话,背后有伙伴是最好不过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跑到摩亚身边,看了看对面吓人的阵势,皱起眉头,双手放到了胸前的拉缇担心道。而与她相反,马连达看到这种状况,嘴角一翘,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喔~挚友,这难道是为下午茶特别准备的余兴节目?”
“呃……差不多吧……”
摩亚抹了抹头上豆大的汗珠,犹豫了片刻之后点头道,虽然他远远有没把这种事看成“余兴节目”的兴致。而扫了一眼己方阵容,又扫了一眼对面之后,兰似乎和摩亚想法差不多。
“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余兴节目,我们还是赶快离开——”
“教会的走狗想走?门都没有!”
让众人惊讶的是,身后的退路也被堵住了,堵住的也是一群凶神恶煞,手中不是棍棒就是刀枪的人,而为首的则是那在赌场的混乱中趁乱逃脱的赌场主。
“哼,既然被发现了的话那就没办法了,你就给我永远地消失吧教会的走狗!”
一挥手中的棍子,直指回头看着自己的兰,赌场主恶狠狠道。
“哼哼哼……”
赌场主身后,一群不怀好意的暴徒笑容狰狞。
毫无疑问,摩亚他们被包围了。
“呼……”
但是,这样的状况下,兰竟然松了口气!?
她捋了捋自己的银发,然后抬起右手,扶正自己在奔跑中歪了的眼镜。
“既然是这样的话,没办法了~亚!拉缇!白痴二号!”
“听着呢!”
摩亚右手振臂一挥,出鞘的大剑砸在了地上,在刺眼的阳光下反射着光芒。
“是!”
拉缇也扛起了她的手动火炮,本来只是为了逃避自己心意的道具,现在却意外地派上了用场。
“哼,浪漫的男人听候吩咐!”
见伙伴们都做好了准备,马连达也一捋金发,然后左袖一抖,只是——
“咦?为什么不叫摩亚白痴反而叫我白痴了!?而且还是二号——”
“吵死了!!!打架的话随便怎样顺口就行了,还有——”
兰视线一转,看着手握短刀,面相“凶恶”,实则在左顾右盼,寻找脱身机会的洛伦兹。
“那个……洛伦兹,躲在我身后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的哦——”
洛伦兹眼角赫然吊起——
“什么!?女魔头你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吗?”
“不,我只是怕你挂掉了我搭不到船罢了。”
“好吧!让你见识一下,龙牙的真正实力!”
“喂,这不是激将我真的怕你挂——”
但是为时已晚,只听“嗖”的一个猛冲,然后再“唰”的一个扑空,接着“咚”的的一下,然后就只剩下“啊”的惨叫了。
“呃……忘了,这家伙也是白痴来着……”
抬手掩面,兰摇头道。
黄沙拂地,残阳饮血。
这种场景用来做战场也许最适合不过了,躺在沙地上的自己这样想。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面前出现了一个手持大剑的高大身影,迎着血色般的阳光,自己看不清他的面容,唯一清楚的只有——
“没有错,终于轮到我了么……也罢,这条命就这样给你罢~”
于是——
咚!!!
“啊!!!痛死了!”
“那个……兰小姐,这样真的可以么……”
“没关系,我不是说过疼痛才是使人清醒的最好方法么?你看,已经复活了。”
高大的身影退开,取而代之的是有着及肩耀眼发丝的人,只见她走到自己面前,蹲下来,抬起那白皙的手,然后——
然后扯住自己的衣领!?
“咦?”
“哎呀,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洛伦兹~”
是兰,她的庆幸之语中当真还有着几分欣喜,不过,这只能让洛伦兹流泪。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那废话少说赶紧带我们去搭船吧,作为回报~”
放开洛伦兹的衣领,微微一笑的兰站了起来,说道。这让洛伦兹更想流泪了,他环视一周,没有发现什么自己还活着的征兆——地狱般的残阳落日,冷落破败的蜃楼景象,满地的“尸体”,以及鬼魅般站立着的四人:兰、摩亚、马连达以及拉缇。
什……什么?其他人呢?那些围攻自己的人呢?记得是……
“那些家伙?不全都在这里了么?”
仿佛看穿了洛伦兹的想法般,兰以视线示意四周的“尸体”——胖子的随从以及赌场主纠集的暴徒,他们全部都躺平了。当然,虽然肋骨断一两根的状况是有的,但至少没有真正的尸体出现。
哎呀……还真的……全部都在了,那些家伙,都是怪物吗?
当然,摩亚他们不是什么怪物,但他们毕竟也是从露琪亚的毁灭中生还的人,区区随从和暴徒什么的自然是奈何不了他们。相反,从马连达不屑,拉缇有些担心的表情中,洛伦兹得到了另一个信息——也许,该担心的是他们的对手……
“咦?啊……啊哈哈,这种状况么……少年你们身手不错嘛,要不要来我船上来份兼职呢?”
拍了拍自己脑袋,洛伦兹用明显是假笑的声音笑道。他站了起来,凑到摩亚身边,搭着摩亚肩膀,发出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在有意转移话题的邀请。接到这个邀请,摩亚有些吃惊,不过他还是抬起手,托着下巴,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这样么……但是我还不知道你是干嘛的……”
“这个?哼哼~这个你大可不必操心,因为我们可是向往自由,热爱正义的‘漂流瓶’啊!所从事的自然是——”
“坑蒙拐骗,贩卖人口,武装走私等等不怕你做不到就怕你想不到的勾当。”
“是,就是,爱尔玛德你偶尔也会说点好话——咦!这算哪门子的好话啊!!!”
解释无用,虽然还保持着笑容和抓后脑勺的姿势,但摩亚一下子就跟顾此失彼的洛伦兹拉开了十米以上的距离,仿佛是怕被传染什么携带病毒一样。而见到“煮熟的鸭子飞了”,洛伦兹尽管伸手,但却什么都无法挽回,一怒之下,只好迁怒于坏“好事”的插嘴者——兰。
“唔?哎呀,难道我有哪里说错了么?武装走私商、大欺诈师洛伦兹·约罗兹先生?”
斜眼一瞥,兰冷笑道,这让洛伦兹咬紧牙关,发出来的却是叽里咕噜的声音——在这里找她的茬,一点好处都没有,况且她说的也不是全错,虽然……虽然有那么一丁点的“偏激”。
(没有错!只是一丁点!一丁点哦!)
就在这时,兰的脚下,呻吟了一声的中年男人——赌场主睁开了眼睛,环视四周,尽是自己人的糗样,这让他瞪大双眼,不由地咬了咬牙。
“可恶,别以为在别人的地盘上做了这种事之后还能够有什么好果子吃,你们这群教会的走狗!”
看了看赌场主,兰没说什么,仅仅是别开视线,而另一位——摩亚就不同了,听到这番话的他吊起眼角,他走到赌场主面前,一把揪住面朝地的赌场主的衣领,将他抓起。
“你刚才说什么?别人的地盘?难道这里是你们这群渣滓的地盘吗!?”
“哼,有意见么,小鬼?”
面对着嘴硬的赌场主一脸得意的表情,摩亚抓着他衣领的手一下子攥了起来,不过抿了抿嘴唇,他先将这股怒火压下。
“当然有意见,因为这可是大家的地盘,大家的家!失去家园的人以此为生,你这种家伙却利用他们——”
“你是笨蛋吗!?”
“什么?”
摩亚高高翘起的双眉说明他的忍耐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然而就算如此,赌场主的表情还是那么嚣张,全然不惧摩亚之怒。
“哼,我才没有求他们加入我们的‘蜃楼’呢,倒不如说是如果没有我们的话,他们早就已经死在沙地上——”
碰!
毋须多言,垂下来的刘海遮盖了表情的摩亚给了赌场主结结实实的一拳,飙出鲜红色的血,赌场主双眼瞪得老大,一脸惊愕。
为何惊讶呢?也许是因为他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这种“笨蛋”的吧。
“你这个……混蛋!”
蓄势准备再打,但,一只瘦小的手却拦在了摩亚的面前。
“大哥哥,不要!”
是听过自己故事的孩子之一,他正挡在利用了他们的人的面前。
摩亚愣住了。
“大哥哥,不要这样……这样的话,我们家就又要没有饭吃了……”
几乎哭出来了的腔调,孩子用没有半分欺诈之意的声音说道。听了这个声音,摩亚有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刘海遮住了表情,带着这样无法被看清楚来意的一张脸,摩亚向那孩子迈出了一步。
“唔!”
孩子闭上了双眼,他并不打算退让,尽管他现在所做之事连他自己都为之心痛。
“住手啊,摩亚!”
一旁,有些颤抖,已经不敢再看下去了的拉缇大声喊道。而马连达则两眼失神,用这有些木讷的表情,看着面前的一切无动于衷。
“你这个……”
看不清的那张脸上,丝丝低语传出,随之而来的是,摩亚抬起的右拳——
“给我住手,半吊子白痴!”
拳头抬起,爬了起来的赌场主笑容僵硬,孩子都咬紧了牙关的时候,一只从后面,并不算突如其来的手摁下了摩亚的拳头——抬起头,略显惊讶的摩亚回过头来,是兰,一脸平静着的兰。
“这不是心怀露琪亚之道该有的行为,不要忘了你的觉悟!”
摁下拳头的手并没有用任何的力气,然而在某处,它一定用了比这个迷惘中的同类更大的力量,所以,才能够让它的同类慢慢松开,慢慢垂下,直到完全放松。
太阳开始西垂,到了这个时候的沙地终于也不再是闷热了,一阵能让没准备的人冷不丁打个冷战的风吹过。
“我们走吧,朝着彩虹的彼方。”
再看了摩亚一眼,兰这才回过头去,跟不知所措了许久的众人说道。
同时,她又没忘了给完全呆住了的赌场主一眼。
“给我牢牢记住,哪天又嚣张过头的话,来揍你的,就不只有这白痴一个了。”
通往远方彩虹之地,但是却一望无尽的沙地之路上,征尘,再度扬起。
一片荒芜的沙地上,晚风袭过。
“拜托了!真的!”
“咦?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看着合起双手,在自己面前低头,算是在请求着的摩亚,洛伦兹愣了愣,喃道。
拜托追兵之后,摩亚跟他说了一些听起来相当之了不得的事,魔物、彩虹、毁灭以及露琪亚,无论是哪个都看起来和自己的日常相去甚远的存在,此刻竟然被一个最多智商有点挫但精神绝对没问题的少年以笃定的口气说了出来。
离开蜃楼之后,五人来到了荒野中,摩亚就于此向他发出了乘坐他的交通工具——飞空舰的请求。飞空舰的事是他从兰口中听说的,武装走私,行动便捷的飞空舰怎么说都是必须的。
洛伦兹犹豫着,摩亚也是不能确定他会不会接受,毕竟之前找到他的时候,那抵触的态度足以说明他的不情愿,而明知道人家不情愿,现在又来发出这种希望不大的请求,心里能做的唯有向女神祈祷了。
向自己准备与之刀剑相向的存在祈祷么……
“就算你这么说……”
洛伦兹抓了抓后脑勺,别开视线,不知道是想去看蓝天还是白云,片刻之后才又把视线移回来。
面前的摩亚还在保持着先前的请求姿势,而视线越过他,身后的拉缇也是眼角下垂,一脸悲戚的样子,好像不答应的话自己就有很大的过错,这可真是……
咦?不过说到自己答不答应的问题,始作俑者,为了搭船不惜“丧心病狂”地揭穿自己欺诈之术的那个人怎么这个时候不说话了呢?
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发现了那个人——兰,此刻她正站在涧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天空,似乎在想着什么的样子。
“喂,爱尔……玛德?”
“怎样?女士无论如何都是这么闪耀吧?”
正想轻声提醒一下兰,旁边忽然杀出了个马连达,好像在炫耀着什么一样说道,这让洛伦兹眉头一皱,不由地苦笑了下。
“啊哈哈……也是呢……”
(闪耀?等她真的“闪耀”的时候,你就知道生不如死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少爷身上穿上的衣服看起来不是便宜货哦,说不定……
洛伦兹双眼一亮——
“那个,少爷,您不是也要搭我的船吗?”
“嗯,我忠实地追随我女神的步伐~”
“那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转头看着洛伦兹搓着手,口水都几乎要滴下来了的样子,马连达愣了一下,不过作为北大陆有名的公子哥,他很快就看出了写满洛伦兹整张脸的“钱’字,心领神会般地嘴角微微一翘。
“哦~这种小事啊,没关系!”
“好!少爷就是爽快!”
“答应了!?”
看着马连达和洛伦兹两人都一脸笑容,还亲切地握着手,摩亚和拉缇都为之一振,这样的意思也就是说自己的卡斯蒂尔之行终于可以迈出最重要的一步了?
只是——
“那种小事,等事后我会有重酬的!”
“啊哈哈,这样啊,事后啊……咦?”
事后,这个不经意间飘过洛伦兹脑海的词不知为何,竟然以马连达始料未及的力量撞开了洛伦兹脑海的一道闸门,从里面汹涌而出的是——
“哇哈哈,洛伦兹,我又来了哦~”
“什么嘛,之后教会会跟你结账的啦~”
“难道连我这个圣职者都不相信了?”
这个词也难怪洛伦兹记得,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这个词以及给他带来的“美好”回忆的主角都是现在在仰望着天空的那个人——兰·爱尔玛德,之所以她会成为自己意识中的“女魔头”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现在,这个少爷,看起来很憧憬那个“女魔头”,不会就是她调教出来的徒弟吧!?
洛伦兹的手在发抖,脸也埋了下来,他先是向后退了一两步,然后——
“那个,抱歉,少爷,我还有事……”
“咦?”
少爷你好,少爷——再见!
“嗖”的一声,准备消失在这绝对是兰的同伙的少爷面前,但是——
“洛伦兹先生!”
“咦?”
摩亚挡在了他面前,他已经是吊起眼角,一脸认真。
“拜托你了,洛伦兹先生,如果我们不能赶在露琪亚之前到达卡斯蒂尔的话,那就……洛伦兹先生您不是热爱正义的人吗!?”
洛伦兹瞪大了双眼。
(正义……)
听到的频率并不少的一个词,每个人都会说,但不知为何总能在自己心中激起涟漪——
“听后,徒弟,所谓正义,饥不能食,寒不能衣,百无一用,只要自己能活下去,管他什么正义……”
“那个啊,洛伦兹你原来偶尔也会做一些跟正义擦边的事啊……”
“洛伦兹先生您不是热爱正义的人吗……”
(跟自己这种人说什么正义,真是……)
完全跟兰不同的风格,但是确实一样的让人心中不由地心潮澎湃,于他身后,拉缇和微笑这的马连达也站到了一起,宛若响应摩亚无声的呼唤一般。
真是败给他们了,正义的笨蛋……
“呼……没办法了,等我一下。”
洛伦兹掏出一个类似爆竹的竹筒,高高举起,然后另一只手一拉竹筒下方的引线——
嗖……
竹筒窜上天空,爆出一阵火花之后就化为了白烟,转瞬间就被沙地的灼风所吹散,连声音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然而,就在那微不足道的声音之后,整个大地开始摇晃,一阵强风从远处,仿佛是地平线处骤然吹起。
“啊,这是……”
拉缇赶忙压住自己头顶的帽子,摩亚也因为不知所措而左顾右盼着。
“这,到底……”
“呼……”
洛伦兹则没有什么,反而还长舒了口气的样子,而还有一个一个也习以为常的人则是兰,站在涧边,银发为强风所吹乱的她一脸平静,视线稍稍垂了一下,仅仅是抬起手,捋了捋自己的银发。
“终于来了么……”
然后,她回过头来,视线转向洛伦兹和那边的三人。
“喔,谈拢了?”
“咦?难道我还有不谈拢的权利?”
斜眼一瞥兰,洛伦兹头上井字跳动。
“哦~知道就好~”
兰嘴角翘了翘,笑眯眯道。
“呃……还好我刚才没做错事……不过你刚才那是在想什么?”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洛伦兹也有些好奇,而面对他的提问,兰皱了皱眉头。
“拯救卡斯蒂尔的正确方法,要是像上次一样冒冒失失地行动,那很难不保证连我们都搭进去。”
“呃……已经在像这种事了啊……真是的,亏我还跟你的同伙多费口舌……不过,那个叫做摩亚的少年,还是蛮有气势的嘛,哪里拐来的?”
咧嘴一笑,有意想恶心兰一下的洛伦兹不怀好意道。
完全明白洛伦兹的用意,兰仅仅是莞尔一笑。
“来自诺斯顿,追逐露琪亚之名的纯蓝的继承者哦~”
轰!
就在兰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地平线上赫然钻出一个庞然大物,乍一看,还以为是大地忽然凸出了一块,但等它升上空中,不再摇摆之后才看清楚——桅杆,甲板,还有瞭望台——
“这是!”
摩亚瞪大双眼。
“没有错……”
洛伦兹眉梢一翘,然后迈出步伐,走到摩亚面前,张开双手,朝向天空中的那艘舰船。
“欢迎光临,搭载正义与爱的天际之舟——漂流瓶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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