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儿？”听到门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伊灯并没有留恋这温热的池水，想都没想便从浴池中站了起来。
“客人不必激动，我叫露露，是这旅馆的女仆之一，可以为您免费提供各种服务。”少女甜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旅途劳顿，客人要是想放松一下的话，露露可以给您......”
“离开这里。”裹上一块浴巾，伊灯将身边的横刀抽出，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可不记得自己叫过什么特殊服务。”
即使得到了否定的回答，门却还是开了。自称露露的少女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伊灯的横刀架在了女孩儿的头顶上。
闪光划过，晶莹的水珠在高速运动中从身上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了一滩水渍，同时也有几滴落在了露露的衣服上。
战斗的架势已经摆好，刀却迟迟无法落下。
站在伊灯眼前的少女，看上去还没有伊灯的年龄大，身穿黑色的女仆服饰，被绷带缠住的手中，提着一个奇怪的包裹。
而最具特点的，还要数张那令伊灯犹豫下来的脸。黑布缠住了双眼，六芒星的烙印虽然恢复已久，却依然清晰可辨，在她精致的小脸上显得格格不入。
视线顺着细嫩的脖颈向下看去，胸脯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地起伏着，莫名地撩人。
似乎是没有察觉到死神的降临，在伊灯的威胁下，女孩的脸上依旧挂着职业性的笑容，诡异无比。无论是动作上，还是声音上，都带给伊灯人偶一般的感觉。
“你的脸怎么了？”
“您说的是露露的眼睛么？为了让这里的客人更加安心，它们被露露的主人摘下来了。不过您可以放心，这不会影响到露露工作的。”少女循着声音的方向，微笑着解释道。
——主人么......看来这里也沦陷了呢。
话音刚落，横刀自露露蒙着黑布的眼前划过，不偏不倚地将那快黑布一分为二。
布料落地，露出了露露用半透明玻璃珠撑起的眼眶。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却并没有很渗人的感觉。
看来她没有撒谎。
但这并不代表少女毫无威胁，那逐渐弥散在空气中的诱人香气早已出卖了她。
那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浓度却足以让一般的男人为之悸动。这样的把戏在伊灯极为灵敏的五感下，自然也难逃被识破的命运。
片刻，露露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向伊灯问道：“客人要是觉得这样不会......”
“我不需要你的服务，另外，我是女人，你身上的香味对我没用。”伊灯冷冷地打断道，手中的横刀也抵在了少女纤细的脖子上。
冰冷的触感让露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但不知为何。
她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哎嘿嘿......对不起客人，都是露露的疏忽......”
颤抖着扭动身躯，将身体凑向伊灯，少女稚嫩的皮肤不可避免地被锋利的刀尖刺破。
黯淡的血液顺着刀刃流向伊灯的手臂。
——原来她身上的伤是这样来的么......
“想要惩罚露露的话请客人务必尽兴！！”
虽然少女的眼瞳早已表露不出任何情感，但那极力睁大的眼眶却在极力诉说着她此时此刻的期待。
作为城主暗地里圈养的奴隶，露露的生活基本上都在这个旅馆中度过，而她职责便是讨客人们的欢心，无论用怎样的方式，能够让客人多停留一天，旅馆就能多赚一天的钱。
而旅行者们多是些舟车劳顿的男人，在旅途中本就难有放松的机会，对这样惹人怜爱的形象自然是毫无抵抗力，在药物的推波助澜下，放下心里防线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因为这种特殊服务慕名而来的旅人并不在少数。
当然，也偶尔会有像伊灯一样所谓内心正直的人。
不过可不要天真的认为这对于露露来说是什么好事。那种人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她噩梦的开始。
工作失误的奴隶，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因为是在富人区的原因，这些客人的行为相对收敛，毕竟在别人的地盘玩大了可是要赔上家当的。但主人如何对待自己的奴隶，可就完全取决于心情了。
久而久之，伤痛变成了家常便饭。
无法反抗，寻死换来的也只是加倍的惩罚。
想清楚的露露强迫自己适应这样的生活方式，长此以往，也渐渐喜欢上了被暴力对待的感觉。
直到有一天，少女发现自己再也离不开它们。
无论是主人的皮鞭，还是客人的缰绳，都那么令她心跳加速。
“唔呵呵——啊，真是抱歉，弄脏了您的刀，露露这就把它弄干净！”
见伊灯迟迟没有反应，露露跪坐下来，顺着气味找到了伊灯的横刀，舔舐着上面属于自己的血液。
已经疯掉了。
目睹这一幕的伊灯，大脑像是宕机了一般楞在了原地。
如果没有这灾难，她大概会是个受人追捧的邻家女孩儿吧。
莫名的怒火点燃了她冰封的内心。
明明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明明把她扔出去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眼前，露露手臂上深浅不一的粉色伤痕，和那雪白色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看起来触目惊心。
“露露，你恨自己的主人么？”渐渐回过神来的伊灯将横刀放在一旁，同时也轻轻退后一步，与少女拉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无需在意**的事情，它们已经被我拆掉了。”
“怎么会呢？要不是主人，像露露这样没有存在价值的垃圾，早就被怪物吃掉了吧~”
没有说谎。
语气里甚至还带了点小小的失落感。
“不过呢——主人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看过露露了，这点倒是让露露有点不开心。”估计是身体对伤口的保护机制开始失效，疼痛愈发剧烈，少女面色潮红，语气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哎嘿嘿，好在客人光顾了这里……露露的身体可是相当寂寞了呢。”
“客人不是生气了嘛，拿露露出气也好，当成泄愤的工具也好，请......请一定不要客气！！”
少女爬到伊灯面前，喘着粗气向后者央求着。
血水混合着汗水，染红了露露雪白色的披肩，同时也浸湿了她披散着的乌黑长发。
打量着面前举止诡异的少女，伊灯蹲下来，试探性地摸了摸露露的头，后者兴奋地扭动着身体，扭曲的笑容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饥渴。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自有记忆以来，她见过了末世中各式各样的人，无论是被怪物，还是被暴力逼疯的人自然算不上罕见。可像露露这样的，伊灯还是第一次遇到。
文明遭到破坏不过二十年而已，人性的邪恶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了么。
“你为什么会觉得那样的主人值得你去等待呢？”
“什么为什么？因为......主人就是那样的存在啊......客人您请放心，主人他可善良了，不会因为您奖励过露露而生气的！”
“......你得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起疼痛更加值得期待的东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听到露露的解释，伊灯重新站起身继续说道。
“露露不明白，那会是什么呢？”露露歪了歪头，笑容逐渐凝固，似乎没有办法理解伊灯的说法。
“你想听听这间旅馆外面，亦或是奥加尔城外的故事么？”用浴巾擦干身上的水珠，伊灯踱步到沙发旁，一边穿上衣服，一边问道。
“不......露露不想听！”似乎是唤起了不愿意记起的回忆，这一次，少女的反应很是剧烈。
在慌乱中，她踢倒了一同带来的奇怪包裹，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皮鞭，刀片，绳索以及好几块用过的止血袋，还有一些连伊灯都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在这些东西之中，还夹杂着一封类似说明书一样的信件。
看都不用看，伊灯也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无非是这些东西的使用方法。
可见在自己到来之前，她遭受过了多么不公的对待。
“在北边的斯坦洛市有种奇特的花朵，无论周围的环境多么干燥，始终不见它凋零。”没有理会露露的请求，伊灯自顾自地说道。
“......”
“而在更加靠南的地方，有个叫做圣加斯的城市，那是我下一个旅行的目的地。据说那里气候宜人，甚至偶尔还能见到雨滴落下......”
“至于你我所在的奥加尔城，说起来，这里还是我踏足过最和谐的城市之一，层次分明，治安良好，很少见到因为争夺食物水源而大打出手的人——多么讽刺不是么？每个社会都会有阴暗的那一面，而它恰好......”
“不、不要再说了——”包裹着内心的冰层似乎开始松动，少女的声音断断续续，颤抖着央求道：
“求求您......”
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跪扶下来，解释道：
“对、对不起客人......露露只是、只是不想被主人抛弃而已......”
“露露会听话的......”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那笑容的背后潜藏着一缕难以察觉的悲伤与绝望。
听到这样的回答，伊灯没再说什么。
或许对于露露而言，继续活在自己编织的梦境中，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