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淡淡的月光，唐冥翻阅着桌上的报告单。瞳孔像猫一样闪着荧光。
他并没有开灯。确切的说，是在打开台灯后，调到最暗，最终借着摇头放弃的。说实在话，今天状态实在不怎么样，本不想再浪费多余的集中力。
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么？他瞄了一眼床上熟睡着的了花，视线又一次被硬拽回来。对于他来说，也只有这样才能保持理智。在现在这种状况下，做到这点的确很难。
进入王家之后，大概都是在做一些文职工作，然而，已经和先前不同了。最简单的标志，就是当他用以前的账号登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获得了第二级权限。按说，这个级别的权限只有分家的当家才能获得的。
所以，他知道了更多事实，虽然大部分都和他的预想相同。这其中，也包含着部分唐家的信息。讽刺的是，这里记录的比他原先所看到的还要多，而且，进一步验证了他的绝望。
唐远野，果然是不可能战胜的存在。
那又能怎么样呢？他微微抬起头，视线沉入了书柜之间的黑暗之中。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吗？无法战胜这一点。所以，问题并不在这里，而在于他们自己。也就像婉霞所说的那样：
“我指的是你！”
虽然这是一个相当窝囊的说法，却是唯一可行的做法。所谓理智一向如此，而失去理智的结果，则直接是灭亡。不管怎么说，生命并不是烟火，至少这不是他所希望的。所以，窝囊就窝囊吧。他对自己说道。
然而，当听到了花下面的话的时候，他还是稍微有了些动摇。
了花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了，眯缝着眼睛，安静地看着他。她的眼神虚晃地如同摇矣的火苗，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人多半如此吧。因此，唐冥便没有理会她，继续着手中的事情。
“冥。”
既然她叫了自己，也就只能回应了。唐冥转过椅子，重新回到她身边，“先睡吧。”
她摇了摇头。
唐冥想了想，又说道：“有什么事吗？”
“冥……”
就像上次那样，了花的话总是快上一拍。不，应该是他总是慢上一拍吧。话语中没有踌躇，连停顿也像是做出来似的。
“这样，你根本就不可能睡着吧。”
“咦？”
“虽然我是这个样子，冥还是个正常男性来着，”她低下头，做出扭捏状，“而且还喜欢我。”
唐冥微微皱起了眉。
“而且……我也不讨厌这样的事情。”
听到她说完这样的话，唐冥照例哼了一声，然后，在踌躇了一段时间后，像舒了一口气似的，微微摇着头……
不仅仅是对我，是对任何人都不讨厌吧？
他在心里这样说着——这样的禁句，说出来无论对谁都是很重的伤害，所以，就只是埋藏在心里，任其回响，回响。
“而且，我以前也说过，并不会有痛感的。”
“好啦……”唐冥本想放松下气氛，然后发现这是个很蠢的主意，后面的话便被堵住了。
在这边无言的静寂中，所有的声音都随之停止了，即使是心跳声也是。就像是闭上了耳蜗内的眼脸，声音的世界一片漆黑。虽然声音是效率最低的交流方式，然而一旦没有的话，仿佛就像失去了时间之流的势能似的，变成了一滩死水。
所以，他只能说了。
“了花，”他停顿了一下。
“对不起。”
了花扭动了一下身子，并没有回应他。
“现在只能暂时这样……”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个解决问题的方式。就这样龟缩在王家，真的就可以了吗？虽说这样似乎是唯一的选择。但唐冥自己是知道的，“唯一的选择”这种东西从来都不存在。
就算是现在，随便也能想到几个方案。然而……
选择总是无处不在，只不过，大部分选择都是会被首先滤过的。人类拥有着自我的枷锁，因此受到了制限，大部分人都不自知，而知晓这一切的他，正好就站在边缘。然而，这却是无法跨过的线。因为，这就是人类和恶魔的境界线。
一旦跨过了那条线，现在的“冥”就会消失——他已经明白了，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这种方法绝不会换来拯救。
但就这样下去，果然是不行的吧？
唐远野还在那个地方，和他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恨意暂且不提，连消除恐惧的理由也都不存在。而且就算唐远野已经不在了，记忆又当如何？现况是，即使想要安慰她，也找到不是自欺欺人的理由。
现实就是如此的绝望，因此，他只能默默地躺在她的身后，忍耐着内心里难以抑制的躁动，轻轻地环抱着她，用行动代替言语，希望能有一天，窗外，将会万里晴空。
一点一点前进的话，或许，还是可以达到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