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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梨白,不是逃便是离

羽生结弦与牧野由依生死恋

  

咚,青瓷长颈瓶落地,满地狼藉。

满屋子喧闹的人安静下来,目光落在她身上。七岁的秦紫看着眼前的场景,伸出手,从桌案上捏了一块红糖糕,飞快地塞进嘴巴里。

囫囵吞下,烫到了舌头,可满嘴甜滋滋的味道散开,小女孩儿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然后,就被拧住了耳朵。

这天是瓷神日,谁不是斋戒七日、沐浴焚香,准备好最精美的瓷器、最精致的点心献给瓷神?苏城闻名的瓷艺世家傅家,怎么可能例外?八仙台上摆的是傅家瓷的代表作,每件都珍贵非常,可七岁的秦紫,眼里只有一块糖糕,这让来做客的秦建安情何以堪?拧着自家女儿的耳朵,秦建安凶恶道:“你给我下来!向傅老先生道歉!”

客人毁了主人的东西,可不得道歉?秦紫爬下案台,人群里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道歉就算了。”

看向说话的少年,秦紫心头一热:好人啊!

下一刻,少年凉薄道:“让她赔。”

三个字,冻得她一哆嗦,她咚的一声栽倒在地。周围的人在说:“阿紫也只是顽皮,小孩子怎么赔,哈哈……”

而那个少年,成功捕捉到重点,说:“锁在傅家,什么时候做出个一样的,什么时候……”他缓缓道,“重见天日。”

神经病!秦紫瞪大眼,彼时,少年凑近,周身散发寒气,说:“不然,你毁了我的青空瓷,我应该对你客气?”

他的青空瓷?傅家是瓷艺世家没错,可这少年不过十几岁,开什么玩笑?那时候,秦紫不知道,面前的少年,就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天才傅青空;她不知道,青空色是因为他才得以现世;她更不知道,摔坏的那盏花瓶,便是他的第一件作品。

她只是在想,今天做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跟她爸来傅家做客?偏偏被她看到了热腾腾的糕点,她不过是一伸手,谁知道会酿成惨剧?秦紫怒目而视,少年面无表情,久久的对峙中,傅老先生哈哈一笑说:“赔嘛,也容易。”傅老先生道,“毁了我们青空的宝贝,将这丫头赔给青空做媳妇儿好了。”

玩笑刚出口,宾客都笑了。少年俯身,捡起一块青空瓷碎片,道:“休想。”

少年转身就走,秦紫站在原地,愤怒地喊:“你才休想!拒我的婚,你才会后悔!”

远远的,少年冷声嗤笑,说:“娶你,才会抱憾终生。”

秦紫气得跺脚,这一年,她七岁,在秦建安眼皮底下长大,机灵是必备技能,她恨死了那个嚣张的浑蛋,有什么办法能整到他?秦紫想了想,哇的一声,号啕大哭。

傅青空回头看了一眼,深深皱眉: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嚣张跋扈,匪夷所思。

对上女孩狡黠的目光,傅青空略一挑眉。那年,他十三岁,亲眼见到这世界最荒诞的一幕:做错事的人哭得惨绝人寰;什么都没做的他,被老爷子训得凄凄惨惨。

后来,他被勒令罚站,秦紫从他面前经过,抽噎的表情一改,喜滋滋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傅青空眉角直跳,睨她一眼,吐出两个字:“白痴。”

她张牙舞爪,却被他一把按住脑袋,小短腿对他造不成丝毫影响。

傅青空凑近她,道:“这是恼羞成怒?”他弯腰,似笑非笑道,“哦?原来你这么想嫁我?”

秦紫一脚踩到了他鞋面上,飞速地跑远了,到了安全地带,她扭头道:“你叫傅青空,对吧?”

少年单手插兜,不置可否。

秦紫脸蛋涨红,道:“青空色是我见过最美的颜色。”

“而你,傅青空……”秦紫嚣张道,“你是我见过最讨厌的人!”

娇俏的身影跑远,傅青空拿出青空瓷碎片,目光淡淡——最讨厌的人,是吗?那时候,傅青空不知道,多年后,就是这片瓷,就是用这抹青空色,他会聘下她,为相伴一生的妻子。

他不知道,白首之约,早在多年之前,便已悄然缔结。

焦虑少女俞绵绵一发病就暴饮暴食、刷光银行卡,甚至跟狗架。傲娇小公子秦唐,不惜跨越大半个城市赶来为她善后,偏偏此刻,撩了七年的冰山学长周薄暮从天而降,“俞绵绵,你谈恋爱了?”

俞绵绵:“学长你吃醋了!你喜欢上我了?”

周薄暮:“如果我没记错,是你喜欢我。”

俞绵绵离幸福越来越近,可是,她的秘密、她的焦虑症、以及远渡重洋回来的那个人……都蓄势待发地想要破坏这场爱恋!

建筑天才学长&傲娇贵公子

三个人,注定只有一场爱情!

正文:

车厢里一片静谧,在他冰凉的视线下,俞绵绵尴尬地将大拇指收了回来。

挽救尊严失败,她抓了抓头发,只觉得周围满满的都是冰碴子,凉飕飕地直冒冷气,于是默默地把车窗升了上来。

周薄暮接了个BN设计部打来的电话,扔下手机,将她的举动收入眼底?:“冷?”

俞绵绵愣了一秒,连忙摆手:“不冷不冷,学长你不用脱衣服给我,我不冷,我室友都说我是铁打的神经病呢!我不怕冷的,脱衣服还是有点夸张呢!”俞绵绵作势要去拦他,指尖碰到一片硬邦邦的肌肉,心肝都抖了一抖。

学长的身材好像很不错的样子,穿衣很瘦,脱衣的话……她的视线在周薄暮身上轻飘飘地扫了扫,恋恋不舍地挪开指尖,害羞地说:“学长,我能坚持的!”

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周薄暮将车一停:“你……”

俞绵绵连连点头:“我没关系的!”

周薄暮按了按额角:“我只是想说,不冷你就走回宿舍吧,公司临时有些急事。”

“哧——”俞绵绵感觉心口好像被捅了一刀,再看周围,车确实已经停到了C大门口。她稳住心神,故作爽朗地摆手:“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说完,她打开车门就想逃,“谢谢学长,学长再……”

话音未落,胸口猛地一紧,俞绵绵被安全带勒得弹回副驾驶位,屁股砸在真皮座椅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半开的车门晃了晃,车内气压“噌噌”下降。

周薄暮无可奈何地呼出一口气,松开安全带,弯腰向她靠了过去。

怦怦,怦怦怦,俞绵绵的心脏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却没等到他温柔地帮她解开安全带,只听到“哐”的一响,车门被重新摔上。

叹气、踩油门、奔驰、刹车一气呵成,路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女生宿舍楼下。

俞绵绵瞥了眼脸色淡漠的周薄暮,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埋头从副驾驶位下来,一步步往寝室挪动。

“俞绵绵。”他叫住她。

俞绵绵回头,周薄暮一手搭在车窗上,悠闲地敲着手指,黄昏的光线下,他一身黑色衬衫,衬得整个人清朗帅气。她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一簇烟花悄悄地炸开。

然后,俞绵绵听到周薄暮问:“你今天怎么会在医院?”

这个……她还没来得及想好答案!

俞绵绵明显紧张起来。要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他自己是焦虑症加购物狂,一点也不贤良淑德,婚后极有可能刷爆老公的信用卡,然后被赶出家门,最后破产晕倒在百货楼奢靡的专柜前?

绝对不可以啊!

俞绵绵捏紧拳头,一咬牙,一闭眼:“我咬了一只狗。”

周薄暮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三分钟之后,他张了张嘴巴:“那只狗,还好吗?”

“狗很好……”她垂着毛茸茸的脑袋无奈地嘟哝,“我觉得我不太好……”

“你……”

周薄暮的话没说完,俞绵绵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问道:“学长,我,我很奇怪吗?”

“不,”周薄暮偏头,无比认真地看着她:“无论你身上发生任何状况,我都不奇怪。”

……

过了一个周末,李小疯提着大袋零食回到寝室,一听俞绵绵说起被周薄暮送回来那个下午的事情,立马就惊讶得跳了起来:“我不过周末回了趟家,姐们儿,你厉害了!”

李小疯是俞绵绵的室友,也是她建筑系的同班同学,大学三年以来,两人一起逃了无数堂高数课,在补考之路上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李小疯的本名叫李心雅,名字相当软妹,鉴于与她本人画风太不一致,便自主取了“小疯子”这个行走C大的艺名。

快到端午小长假了,李小疯跟暗恋已久的男神约了去古城旅游,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惊讶地道:“周薄暮目击了你在医院犯蠢的整个经过,还愿意送你回来?”

俞绵绵被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一跳,点点头,精练地总结:“难道不会有点萌吗?”

李小疯脑补了一下画面,“嘶”地吸了口凉气:“那个……我有个远房表姐,跳槽进了一家公司,他们老板可帅了,表姐春心荡漾,就按照玛丽苏小说攻略,装作不会用打印机啦,交会议记录的时候故意画几个小表情啦,进老板办公室摔老板身上啦之类的。”

“然后呢?”俞绵绵急切地问。

李小疯翻了个白眼:“然后被开除了。”

“……”

李小疯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你也别太灰心,你都这样了,周薄暮还肯送你回来……”

俞绵绵两眼放光:“说明他喜欢我?”

“说明……”她认真地想了想措辞,“他挺有爱心的。”说完,李小疯背上包,摆了摆手,“十点的火车呢,我要出发了……还好我没选明天的选修课,听说那老师可奇葩了……”

俞绵绵没心思听她说了什么,三天的小长假,寝室里只剩下自己这个孤家寡人了。想到这里,俞绵绵落寞地爬上床,忍受着龟速校园网看完了《疯狂动物城》,又刷了几遍周薄暮的朋友圈,戳了戳他微信上的小头像:“要你傲娇,要你傲娇,要你傲娇!”

凭什么周薄暮那么肯定自己喜欢他?

俞绵绵看着床头贴着的照片:那年周薄暮十八岁,被保送到C大建筑系,作为优秀高三毕业生代表上台致辞。俞绵绵听完他的演讲,激情过度,在合影环节挤下了一众毕业生,没皮没脸地拥有了第一张与周薄暮的合照。后来,她考上C大,在他的视线里一个劲儿地刷存在感……就凭这些,就能看出她喜欢他?有这么明显吗?

俞绵绵有些纳闷,都说暗恋一个人,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最怕的,是他明明知道,却装作浑然未觉。这些年……学长算是后者吗?

越想越郁闷,俞绵绵戳着合照吐槽:“要你面瘫,要你不吃醋,要你回来都不告诉我!我也有胸有腿,我也有很多人追的好吗!”她鼻子发酸,声音也变得委屈起来,“周薄暮,我这么喜欢你,你喜欢我一下会死啊?”

俞绵绵嗷嗷乱叫,脑袋在枕头上撞了撞,再抬起来时,瞥了眼床角亮起的手机屏幕,看着视频框里脸色淡漠的周薄暮,瞬间清醒过来,惊得魂飞魄散。

她、她她……什么时候开的视频聊天?!

俞绵绵颤抖地捧起手机,只差点香磕头了。

屏幕里的周薄暮蹙了蹙眉,声音淡淡的:“腿没有看到,不过胸……”

俞绵绵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自己一眼,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小兔子睡衣的领口从肩头滑了下去,露出胸口一大片雪白细嫩的肌肤,单薄的一片布料,若隐若现地露出乳白色蕾丝内衣,甚至有一只兔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了内衣里!

俞绵绵刹那间脸红到滴血,麻溜儿地扯出色眯眯的兔耳朵,明显听到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这这这……是梦,你已经……已经睡着了……”

“俞绵绵。”周薄暮靠近屏幕,眉峰轻轻扬起。

大概是刚洗完澡,他的头发上有水滴落下,眼角带着湿漉漉的雾气,俞绵绵不由得心神一荡。他慢悠悠地开口:“原来你,喜欢我,喜欢得要命啊?”

明明是低沉悦耳的声音,却吓得俞绵绵手臂一颤。一转眼,手机从上铺飞了出去,落在地上,顷刻间四分五裂。

“不……要……啊!”俞绵绵万念俱灰地摆出“尔康手”,苍天啊!应该牺牲的是她,不是手机啊!

正在构思设计图的周薄暮,第五次瞥向黑掉屏幕的手机。

她的控诉,她的委屈,她雪白的肌肤,以及那只不乖巧的兔耳朵,一遍遍回荡在他脑海里,交织成一幅有声有色似乎还有淡淡香气的画面。

周薄暮沉了沉呼吸,想继续完成草图,不想以坚固著称的英国铅笔第一次折断在画纸上。他按亮手机,盯着俞绵绵的头像愣了一会儿神:卡通片里的兔子警官?

就这样捉着折断的铅笔,某人在建筑图纸上画了只眯起眼、一脸冷漠的小狐狸,“咔”的一声,拍照存了下来,悠悠然地换成了微信头像。

第二天,俞绵绵忘记自己是怎么去上课的了,她哭了大半夜,一会儿心痛那台被“分尸”的老款手机,一会儿心塞在周薄暮面前丢了大脸。最后,眼睛肿成了核桃,她还是爬了起来赶早课。

临近端午小长假,同学溜了大半,俞绵绵到教室才想起这是堂心理选修课。她猜到李小疯临走前说了什么了!江湖传言,这堂课的老师可是个会给大学生安排座位、拍照点名的主儿,上课后再想溜走简直不可能,默默撑到最后的同学也能挂倒一片。

俞绵绵选这堂课完全是因为自个儿的神经病特质,想以毒攻毒一下,在心理学老师跟前耳濡目染,没准能好得快一点儿?

俞绵绵心灰意冷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往桌上一倒,准备睡到海枯石烂,却忽然被人撞了一把。她偏了偏身子,又被撞了一下。

反复几次,俞绵绵气鼓鼓地抬头,却意外地看到一张笑意盎然的脸。

“秦小唐,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秦唐眼角含笑,一双桃花眼,十足的风流不羁,轻哼道,“少爷我不能来吗?”

俞绵绵猛地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行,那你坐我的位置,我回去补觉了。”

这样谁点名都不怕啦!她扭头准备撤,刚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脑袋后边蓦然一疼,秦唐揪住她的马尾,将人拉到了身旁:“啧啧啧,你们老师这样点名?变态啊!”

“没什么,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遇到几个变态,我习惯了。”俞绵绵还没从吃痛中缓过神来,揉了揉脑袋轻飘飘地说,“你看,你这个变态不就出现了吗?别的青梅竹马都是相亲相爱的,我们,哎……你还真别说,人跟人的差别怎么比狗还大?”

秦唐扫了一眼讲课的老师,靠近她睡意浓重的脸,压低声音说?:“怎么,你很期待跟我相亲相爱?”

“懒得理你!”俞绵绵将脸换了一个方向,长发扬起来,在空中滑出俏皮的弧度,刚好扫过他的鼻尖……呼吸里洗发水的香气一点点散去,明明只是一秒钟发生的事情,秦唐却惊愕地发现,自己清晰地记得每个细节。

他愣了一瞬,看着她高高束起的马尾辫,还有她睡得不太安然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这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那是什么?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

秦唐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伸手过去,拨了拨她长长的头发,轻声道?:“醒醒。”

“别闹,我昨天哭了一整晚,在周薄暮面前丢脸死了。”

哭,一整晚,周薄暮——这些元素组成的句子让他有些烦躁。

秦唐脸色微沉,一把捏住她的鼻子:“俞绵绵,你昨天还干什么了?不许出格,不许没皮没脸地……”

俞绵绵委屈极了:“我二十四个小时内干的事儿还不够出格吗?明显都能开帖子吐槽了,还是能置顶到首页的那种!”

她既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智商——秦唐不由失笑,顺带手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

窗外阳光倾泻,懒洋洋地照亮她一半的长发,秦唐的眼眸微微眯起:俞绵绵好像也没有多漂亮,但是五官看起来很舒服,特别是眼睛,有一种让人深陷其中的魔力。又或者跟她总犯傻有关?从小到大,这家伙一做错事儿就眨巴着大眼睛忙不迭地认错,打碎他的竞赛奖杯也好,弄坏他的限量版模型也好,每次一看到那双眼睛,他就发不起火来。

秦唐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着她的睡脸,忽然想,就这样过一整天好像也还不错。

时光温柔恬静,岁月悠长无边,如果不是有人来找死的话,真好。

一个粉笔头就这样破空飞了过来,笔直地砸在俞绵绵的脑袋上。

某人闷哼一声,手掌在头顶拍了拍,甚至还嘟哝了一句“别闹了”,然后转了个头继续睡。

秦唐花了三秒钟惊异于俞绵绵的简单神经;然后,视线从她头发上的粉笔印迹,凉飕飕地移到了讲台上。秦唐打量着叉腰瞪眼的心理学讲师,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注意到他的目光,年轻的男老师右手一顿,第二个粉笔头到底没扔出去:“看,还看!你们是来学知识的,这就是知识的海洋,在海洋里睡觉会被淹死的,知道吗?”

拍桌子训了一顿,老师犹未尽兴,瞪着睡得正舒服的俞绵绵,几步就走了过来。眼看着戒尺就要敲下来,却在最后一秒停住,秦唐一推桌子站了起来。

“噌”的一声响,他一米八几的个头把老师吓了一跳。战火成功转移,老师紧握戒尺点了点秦唐的胸膛?:“你,我注意你很久了!不懂尊重学术吗?我说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啊,课堂上是你们打瞌睡、谈恋爱的地方吗?!你、你要干什……”

么字没出口,秦唐直接与他擦身而过,嘴角带着一贯的嚣张冷笑:“不干什么,尊重一下学术。”

阶梯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秦唐身上,抽气声夹杂着惊呼声,衬托得满室俱静,就连俞绵绵也被这诡异的气氛感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看讲台上换了个人,还挺眼熟的,下意识地望了眼身边空空的座位,再回过神,睡意顿时消散无踪:他他他,什么时候占领讲台的?这是打算跟老师抢饭碗,还是准备造反?

俞绵绵望了眼怒火中烧的老师,又望了眼一脸笑意放肆不羁的秦唐,惶恐地吞了口唾沫。

满场学生都在看好戏。秦唐拿起粉笔,懒洋洋地将黑板上的笔记圈起来:“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将梦进行分类,其一,外部客观刺激;其二,内部主观刺激;其三,机体内部躯体刺激,老师,你抄书时漏了背面的第四点‘纯粹精神本部兴奋’。”他敛眉,不屑地开口,“二〇〇九年中文第3版《梦的解析》字体小,间距近,您可以换本新的了。”

偌大的教室里一片寂静,三秒之后,爆发出足以把教室掀翻的欢呼声。

心理课大Boss被怼,人人都喜闻乐见,敲桌子声、吆喝声经久不断,这阵仗倒真的像造反。

秦唐扔掉粉笔头,淡淡地开口:“因为没准备PPT,就拿本书瞎抄,因为个人魅力不够,要保证出勤率就用拍照点名来留住学生,老师,您这事儿干得可不漂亮。”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你是哪个班哪个系的?我从前怎么没看到过你!”

俞绵绵看着快被逼疯的老师,突然想起李小疯选课时说的段子:“拿点名来留住学生,跟拿孩子留住男人心的小三有什么区别?”明明是这样紧张的时候,她却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俞绵绵急匆匆地捂住嘴巴,以为周围太闹没人注意,刚拍了拍心口,抬头就对上了秦小唐桀骜的目光。

俞绵绵噘了噘嘴巴,朝他做了个鬼脸。

她本以为秦唐会横她一眼,没想到,他只是勾唇一笑,淡定地移开了目光。

“我可不是您的学生,”秦唐收起玩世不恭的姿态,长指抽出名片夹,将印着济林医药董事的名片按在讲台上,“秦唐,请多指教。”

一场PK,大Boss惨败,教室里再度爆发出欢呼声。其实在座的都是涉世未深的学生,没几个人真懂秦唐在心理学研究中的地位,而讲台上被震住的年轻老师,是真的熟知济林医药与秦唐的大名,整个人愣在原地,恍如被雷劈——这样年轻的男人,就是教学丛书的编纂者之一,就是享誉亚洲的杰出学者?

今天是什么日子!!!

秦唐倒是很惬意,视线轻飘飘地在台下扫了一圈,目光在某人坐的角落里停了两秒,微笑着说了句:“在车里等你。”转身就走了。

“哦哦哦!”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暧昧的呼声。大家都在猜他最后一句话对谁说的,俞绵绵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爱记仇的老师当成箭靶子。缩着脑袋上完后半节课,直到人差不多走光了,她才敢溜出教学楼。

秦唐的车停在树荫下,俞绵绵鬼鬼祟祟地爬上副驾驶座,一拳就打了过去:“我昨晚被周薄暮吓死,今天又被你吓死,你们俩商量一下,再折腾几次给我收尸吧。”

秦唐眼底的光一掠而过,不屑地打开她的手,将车开离了教学楼才问起她晕倒那天的事。

与其说他懂心理战术,还不如说他太懂俞绵绵的脑回路。那天那种状况,别说是跟狗打架,就算是跟周薄暮打架,她恐怕也没法直截了当地讲清楚。只有等过了几天冷静下来,她才有可能摆脱低落的情绪,对着问题单刀直入。

车子经过林荫路,树影落在脸上忽明忽灭。

俞绵绵看着车窗外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女生发呆,表情有一瞬的凝滞,转眼又恢复如常:“那边……又给我打电话了。”

原来如此。她每一次冲杀商场,每一次刷爆信用卡,每一次暴饮暴食,每一次打工还钱的背后,都与“那边”的动静密切相关。

秦唐眉梢一跳,声音低了几分:“他们还是想让你过去?”

“我拒绝了。”俞绵绵靠在柔软的座椅上,脸色苍白地笑了笑,“说这些干什么,比吞了苍蝇还恶心。”实在也是兴趣索然,说完,俞绵绵打了个哈欠。

秦唐看着她眼底蒙蒙的水雾,伸手在她脸蛋上掐了几把,又问她想去哪儿。

俞绵绵敲掉他的手逐渐回血复活:“去‘芙蓉国’点十份燕窝给我漱口,然后去城东中心大楼,把里头的人都给赶出去,我要横冲直撞地买买买,都不成的话就叫个直升机,咱连夜去澳门,几个亿一局就玩儿完,明早还能打包一飞机蛋挞回来……”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兴致勃勃地道,“话说,你们那圈子里的富二代是这样玩的吗?也不知道最近看的那本豪门小说写得靠不靠谱。”

秦唐扯了扯嘴角:“中国的直升机还没开放,不能随便飞。”

是吗?!敢情小说里都是瞎编的?

“你怎么知道?”俞绵绵纳闷了。

秦唐温柔一笑:“没拿到执照前,我试过。”还差点被送进局子里。

俞绵绵深吸一口气,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哪来的直升机?”

“我爸瞎买的。”

这下,俞绵绵彻底无语了。

行,不飞就不飞。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指了指车窗外的海报:“要不咱脚踏实地一点儿,去看电影。”

最后就真的按她说的,在外语楼的临时影院看了一场原文电影。

克里斯托弗?诺兰的老片《记忆碎片》,充满悬疑血腥,一点也不温情。俞绵绵安静地睡了整场,秦唐时不时地扫她一眼,直到片尾曲响起的时候,他才认真地打量了周遭的环境:拉上遮光窗帘的教室,放PPT的投影仪,分辨率有些低的画质,加上硬邦邦的课桌椅……他扬了扬嘴角,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看过的最简陋的一场电影了,却莫名地觉得舒心。

俞绵绵很不舒心。

电影放了多久,她就做了多久的噩梦。

梦里“那边”的人都变成了蜘蛛精,吐着胳膊粗的丝,缠在她身上,要把她往山洞里拖。她一直反抗,以至于走出外语楼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跑了场马拉松。

她现在饿得很,不再想燕窝鱼翅之类的东西,拉着秦唐在后街排队吃炸酱面。腾腾的热气里,秦唐看着她“哧溜哧溜”地大快朵颐,整个人安静得出奇。

俞绵绵有个习惯,兴致高昂的时候一定要聊天,聊天没什么,关键她聊的对象万年不变是那朵冰山奇葩周薄暮。吃饱喝足,她擦了擦嘴巴,略过“有胸有腿”“蕾丝内衣”之类的细节,开始绘声绘色地讲昨天的遭遇。

听到一半,秦唐的脸色有些难看,伸出食指毫不留情地戳她眉心:“俞绵绵,你犯得着吗?”

俞绵绵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秦小唐,你去交个女朋友就知道我现在的感觉了,就是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认识的神经病可多了,帮你介绍一个?”

秦唐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在她身上扫了几圈,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放心,我认识的神经病更多,眼前不就是一个?”

他撑住下巴,懒洋洋地道:“要不,你上位试试,刚好也是神经病。”

协光医院能治毒舌吗?

俞绵绵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他脑门儿上。

……

五月的夜晚十分清凉,路边种着高大的香樟树,十米一盏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俞绵绵显然没吐槽尽兴,讲起周薄暮和那台碎得稀巴烂的手机,又开始手舞足蹈。

她的这些癖好,秦唐早就习惯了。关于周薄暮的一切,他向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是撇开那些细枝末节,手机的确是个重点。

他扯着嘴角说了句“难怪”,拉着俞绵绵的胳膊就往移动营业厅里走。

难怪,她一直没接他的电话。

营业厅里最新款的Iphone在做活动,在秦唐吐出“刷卡”两个字前,俞绵绵神情沮丧地将他拉走了。以她现在的经济状况,配台砸核桃的山寨机都够呛,柜台里一水儿的新款,精致又吸睛,每一款都在提醒她:俞绵绵,你已经穷得叮当响了。

她甩甩头,努力忘记刚才的一切,端出了一堆独立自强的大道理。

秦唐揪着她的辫角,将人拉到身前:“我记得你说过挺多名言的。”

“什么?”

“比如说,有便宜不占……”秦唐露出一口白牙,笑得人畜无害,“王八蛋。”

俞绵绵一掌推过去,其实也想贫几句,可是话还没出口,就瞥见了汽车挡风玻璃上的异物,她惊呼道:“哦哦哦!秦小唐,你报应来了,有罚单!”她跑到卡宴前边,从挡风玻璃上扒拉下来一张纸,在手中扬了扬:“终于凑满十二分啦?够不够召唤神龙?”

秦唐冷哼了一声,俞绵绵重新审视“罚单”,突然“嘶”地吸了一口凉气。

秦唐抬眉,抢过来一看,这才发现是封粉红色的贴着红心图案的书信。

“情书!”俞绵绵惊叫。

秦唐脸色未变,顺手就给撕了,然后不甚客气地投向垃圾桶。

“厉害了,”俞绵绵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就上选修课显摆了一下嘛,居然那么快招蜂引蝶?她啧啧几声,“这年代,居然还有人写情书?”

她想了想,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情书?

情书!

俞绵绵尖叫一声,飞速地跟秦唐告别:“完了完了,我要去找周薄暮一趟!”话音刚落拔腿就跑,秦唐始料未及,想拉她一把,俞绵绵却已经坐进了出租车里。

这是第多少次被抛下了?

秦唐看着树影,看着城市灰暗的天空,他想,他不记得了。

俞绵绵没空看天空,也没空欣赏沿路的夜景,指引着司机风风火火地冲向苍澜山。

周薄暮住在半山腰上,三层楼的别墅,风景绝佳的位置,白色篱笆墙俞绵绵很熟悉,柏油马路俞绵绵很熟悉,湖蓝色的路牌俞绵绵也很熟悉,别墅门口的原木信箱俞绵绵更是熟悉!

俞绵绵连滚带爬地跑过去,鬼鬼祟祟地从信箱里掏出十几封“情书”,来不及毁尸灭迹,一股脑儿地全塞进背包里。

千万不要被人当作小偷啊!千万不要被学长撞见!俞绵绵一边咬嘴唇一边祷告,塞完,踮起脚想看看信箱里还有什么,再一动,却发现T恤被勾住了。

她急得冷汗涔涔,整个人像壁虎一般,牢牢粘在了墙壁上,却只觉得身后有种异样的感觉,猛一回头,发现一只巨大的古代牧羊犬,正淌着口水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关键是,古牧身后,那个皱着眉头,面色冷峻的人……不是周薄暮又是谁!

我的天,这还不如被人当小偷呢!

俞绵绵头皮发麻地道:“学长,你不要过来!那个……我又出了一点意外!”

周薄暮在远处只看到有个人影趴在墙上一动不动,原本以为是哪儿来的变态,听到是俞绵绵的声音后,牵着狗的手一抖,一不留神,Sisley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冲着上下不得的俞绵绵一顿狂吠,引来了三五个邻居和……全部的保安。

他甚至来不及叫住Sisley,就被俞绵绵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周薄暮沉吟片刻,认真地问:“为什么把自己挂墙上?”

为什么……把自己……挂墙上……

俞绵绵连手指尖都在颤抖了,听到古牧的叫声更是心慌意乱,急匆匆地拽衣服,刺的一声,摔在他脚边,满背包的信封,像雪花一般,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学长……你,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丢脸到想哭,但是看着围观的人群,她哭不出来,只能捧起一大堆的信封,扭头就跑。

周薄暮看了眼信箱上挂着半片T恤布料的木钉,又看了眼她离开的方向,捡起脚边遗漏的粉红色信封,失神地走回别墅。

俞绵绵突然出现了,甚至不给他说几句话的机会,又突然消失不见?

周薄暮喝了大半杯水,这才回过神来,拿着信封直奔车库,一边开车下山,一边拨打她的电话。

忙音,还是忙音。

周薄暮看了看那封信,没有邮戳,是她自己塞过来的,拆开信,内容不是情书,倒像是日记,是她的口吻,也是她的笔迹。

周薄暮皱眉,心跳得有些快,他的人生里有那么多的“按部就班”,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是整理行程表,然后做运动、画图、检查施工进度、视频会议,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好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俞绵绵也觉得,这些事情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想象中,她顶多是被当成小偷抓起来,要不就是收获全无,怎么着也比在周薄暮面前再一次惊悚出场要好啊!

俞绵绵喉咙发干,想拦车,环山路上鬼影都没有一只;想打电话给秦小唐,掏了半天才想起手机摔坏了;她走了好几公里山路,看着自己身上破烂的T恤,在路边蹲下,号啕大哭。

那些内容琐碎的信,她担心他看不到,小心翼翼地用防水信封装起来,却在他回国之后,那样地担心他会看到……

俞绵绵质问了自己几百遍,明明他才去了日本三个月,她为什么要写那么多亲笔信给他啊?为什么有那么多想对他说的话?为什么要把他在苍澜山的邮箱当作树洞?为什么这样控制不住自己?为什么,她会这样毫无理智地喜欢他?

所以,周薄暮驱车赶到的时候,只看到漆黑的山路上,俞绵绵披头散发,哭得惨绝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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