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顾卿玉嘴上说着答应，下一刻却又再次询问道：“不过，小安你确定吗？宗考在十八岁之前均有资格报名，可一旦你完成了结业就必须参加考核，而你如今才十六，明明还有两年的时间，最重要的是……”
说到这里，身穿黑红长裙的女人微微侧头，眼神迷惘。
似乎想起了两年前在一场考核上第一次遇见了少年的时候。
“你的天资之聪慧，在我担任宗府堂监学期间，几乎没有没见到过有谁能比得上你，哪怕是我……”
“术、丹、阵、器、卦、豢，这修行六艺，无论是哪一门课程你都是当之无愧的榜首，在各种考核中都脱颖而出。”
“即使你只有区区十六岁的年纪，但你的学识其实已经不比这里任意一位讲师低了，以至于那些老头子们联名上书告诉我，对你，他们已经教无可教。”
“当然，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会亲自将你单独放到我身边来调教，只可惜……”
看着顾卿玉那副怅然的表情，宁小安脸色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个笑容。
“不就是还没入道，没办法成为修行者嘛，凭我的理论知识，以后考个低阶阵法师，炼丹师还是轻而易举的。”
顾卿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说的倒是轻巧，不是修行者便没办法运用天地法则，灵炁，无论是炼器、布阵还是炼丹，都不会有什么大成就，可凭你的学习天赋，我都想把你推荐到皇道阁院里去担任学官你知道吗？”
宁小安看着一脸怒其不争的顾卿玉，内心是说不出的感动。
除了宁若水，对方是他这辈子第二个无亲无故，还对他这么好的人。
皇道阁，那可是直隶于大玄皇族的特别机构！
同样是由太祖创立，但皇道阁和宗府堂的性质可完全不同。
简而言之，这就是由全国上下，各行各业，最顶尖的炼丹师，炼器师，阵法师等等组成的供奉阁。
只要能够入阁，便相当于立刻官拜三品大员，能够见皇帝而不跪，甚至拥有教导皇子公主的资格，可以说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因此宁小安笑了。
“监……顾姐姐，我也不是说放弃修炼，只是，修行本就艰难，就连最开始的第一步，入道，也足以称得上是百里挑一，十个也出不了一个，人族虽然天生便有灵韵，天赋卓越者甚至能够成就仙人，与神灵并肩，但这芸芸众生，一辈子平凡渺小的才是大多数。”
顾卿玉陷入了沉默。
宁小安则是继续说道：“而我也不过是徒懂理论罢了，皇道阁什么的，您太高看我了，我只是学完了宗府堂里该学那些基础知识，又跟在您身边学了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和那些老爷子们，各位大家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顾卿玉最终无奈摇头，只见她轻轻地甩出一块铁牌。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诺，拿去，你的结业牌，信息早就刻上去了，没其它什么事，你就可以走了。”
宁小安惊讶道：“就这样给我了吗？按照规矩，不需要考校学生吗？”
顾卿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考校什么啊，刚才放在门口的那可是我精心构思的阵法，虽然运用的高深符文不多，但其设置之精巧，就算是你崇敬的那些所谓的阵法大家都不一定能有你解得这么快。”
说罢，女人妩媚的双眼不再注视眼前，转而低头认真地批阅起了桌上的一本本卷宗。
那是上次宗府堂大考的试题，专门考校诸多学子们关于六艺的掌握程度。
而屋内的少年看了眼手里的铁牌，不再多言，只是躬身行了一礼，道：“学生告退。”
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女人才悄悄地抬起头来，不可轻微地叹了口气。
…
…
来时踌躇满志，去时一脸茫然。
这就是宁小安此时的心态。
要想参加宗府堂的招考，首先就得完成宗府堂的结业考核，成功结业，获得由监学大人亲自认证颁发的身份牌。
而他本以为今日来会花费很多功夫。
毕竟他地位特殊，身为唯一一位贴身被大玄王朝宗府堂监学教授修行六艺的学生。
也就只有这位高贵美丽的监学有资格考校他了。
而作为宗府堂监学，顾卿玉官位二品，虽无实权却有尊号，受人尊敬，其能力修为和学识自然毋庸置疑。
结果……
宁小安轻抚着怀里的铁牌，心想到，那阵法如此简单，仅有几个步骤便可以轻易破开，真有监学说得那么玄乎吗？
还是说两年没有参加宗府堂考核的他，如今对于六艺的掌握又上一层楼了？
唔嗯，那自己还是可以算得上一个天才吧。
想到这里，一直心态平和的少年却终于忍不住眼神黯然了些许。
其实很小的时候宁小安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凡。
许多个在若水姐怀里睡觉的夜晚中，他总是会梦见一个奇异的世界。
那个世界的许多巧妙理论和天工造化的产物都远超他的理解。
虽然直到现在宁小安也不知道那个世界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但这虚无的梦境知识的确帮助他拥有了超脱常人的思维和智慧。
但，懂的多又怎样？
只是懂又有什么用？
自己…无法入道啊。
宁小安的内心泛起了一丝苦涩。
人族有诸圣，创造出诸多超凡之法。
凡俗之上是为仙人，人神，人族之圣，而这些境界和传说中的人物太过遥远，暂且不提。
但凡俗之下，一切修行道法之始则为入道。
即当一个人找到了契合自己意志的道，并且将其理解得足够透彻之时，天地灵炁便会自发对其进行灌输改造，帮助其开启修行之路。
一个人的道可以是某项事物，某个道理，甚至于某种现象。
可以说包罗万象，无奇不有。
而修行有六艺，术、丹、阵、器、卦、豢。
看似简单稀少，却是大道至简，几乎融括了世间九成九的道法之路。
因此只要熟练了六艺，但凡有修行资质的人几乎都可以成功入道。
而宁小安，十四岁便在宗府堂内的考核中一骑绝尘，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六艺考核中所有课程的魁首！
之后便被宗府堂监学顾卿玉发现天资并亲自教导，单独开小灶。
可以说，最初的时候宁小安完全是被当成了人族的天骄，仙人种子在培养，未来注定是要送入无上圣地得到造化的。
不过可惜的是，直到他如今年满十六，依然未曾入道。
而人族在十六岁之后，一般便很少有人能够入道。
这也是为什么大玄将十六立为法定成年日的原因之一。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在十六岁之后也成功入道。
譬如，上古诸圣…
总之，无法入道就意味着不能修行，而无法成为修行者就意味着无法继续前进，去求得更多的知识，见识更多的风景。
终其一生，只能做一位平凡的，普通人。
“也罢，反正也已经做好了预料，甚至若是宗考失利，以后就安心地和若水姐生活也不错。”
宁小安自嘲道：“只可惜不让我入道，人族又少一位天骄咯。”
“天骄？狂妄。”
话音刚落，一道平淡却无比悦耳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宁小安抬头望去，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来到了一片碧绿的翠湖之边。
风声淅淅，杨柳萋萋。
金暖的阳光里，一位少女正静立在湖边小道之上，怀里抱着一只浑身毛发顺滑雪白，双瞳湛蓝的猫。
她面容素常，同自家的若水姐一样不施粉黛，却和煦日一般明媚照人。
一身白色金丝边纹路的繁覆白裙只及小腿侧，露出了羊脂玉般雪白滑嫩的精巧足踝和纤细修长的腿部。
腰间的蓝色丝带在微风中轻轻扬起，像是对方在不经意的撩拨。
对方光是站在那里便仿佛和周围的事物一起，已经成了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然而少女的神色认真而平淡，似乎透着一股雪山之巅的冷冽凛然，不过若仔细感受却又发现对方不过是专注的沉默，甚至还透着些许较真。
总结：又是一位虽然在心中地位不如自家若水姐，但是不得不承认对方很漂亮的女子。
宁小安有些尴尬。
本来只是自嘲之言，却被旁人听了去。
但他并未多说什么，拱了拱手之后便悄然离去。
如非必要，宁小安一般不跟除了若水姐的漂亮女人说话。
因为若水姐经常跟他说，这个世界有很多坏女人，她们满嘴谎言，不值得信任，还吃人不吐骨头，只有她才是对宁小安最好的。
宁小安深以为然。
比如某位不太正经的监学大人，就总是以许多借口对他各种挑逗调戏，并以此观察他的有趣反应。
实在是坏透了！
…
…
抱着蓝瞳白猫的金丝边白裙少女也收回了目光，轻声呢喃了一句“无趣”之后便如鬼魅一般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而当她再次出现后却是在某栋熟悉的阁楼门前。
少女迈着步伐，刚想上前推开大门，却发现景色一转，自己又回到了最初始的位置上。
她沉默了。
又试了几次之后，少女神情逐渐严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