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人说的话,陈鸢一个字也不敢信,虽说她知道绿豆的确能“解百毒”,但……
绿豆中的绿豆蛋白、鞣质和黄酮类化合物与有机磷农药、汞、砷、铅化合物结合形成沉淀物,使之减少或失去毒性。
另外,这些沉淀物不易被肠胃吸收,这才是绿豆能“解百毒”的真实原因。
但这都是刚吃下毒药的临时解救之法。
她吃下的聋哑之毒长达两年,早已经不在肠胃中,而在血肉经脉。
他编造这些谎言恐吓小陈鸢,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陈鸢早就识破了他绿豆解毒谎言的李仁甫,还在继续说,“我与他接触过,他不似传言中那般喜怒无常,你对他好,他也不会对你动手。
再说我帮他治过病,他再狠心绝情,你顺着他一点,别惹他生气,哄好他,他回京的时候,你再求求他,他肯定会带你回去。”
“为你做这些,不求你原谅,但求你发个毒誓,用你娘发誓,将来绝对不会伤害我大哥大嫂一家人,不找他们报复,尤其不能伤害李菲。
她不过是一个孩子,一切都是我和大哥大嫂做的,她也不知道你替她遭受了一切。
德隆德威平日里欺负你,也是因为你曾经用石头砸了大哥大嫂,他们记了仇,才会欺负你……”
……
呵。
万千国骂绕心头,最终不过一声呵。
兜了这么大个圈,又是打感情牌,又是强行给陈鸢送人情的,原来就是想让她放过李家人啊。
但是,小陈鸢心中有恨,被这一大家子的无耻逼迫得冒着风险给自己解毒,已经香消玉殒。
她,一个占了小陈鸢身体的外来人,怎么能为了区区解药,就用人家最尊敬的娘亲来发毒誓,去原谅李家人呢?
而且,这个李仁甫也是搞笑。
他们害小陈鸢害得这么惨,就想靠着最后施舍她一个风险巨大的生路,就让她原谅折磨她、欺骗她、辱骂她的李家。
可能么?
公平么?
有这样的好事儿?
陈鸢相信,哪怕不是自己来,坚强聪明的小陈鸢也能靠自己离开这里,为她自己讨回公道。
所以,她也要靠自己的本事离开这里,而不是靠着吃小陈鸢的血馒头为自己换得自由。
少女不服输的眼神刺痛了李仁甫,“鸢儿,你不要犟了,你娘犟了一辈子,下场如何?有时候适当的妥协,对大家都好,你好我好大家好有什么不对么?我不是坏人!
我答应过你娘要照顾好你,我不想辜负你娘,我都要死了,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体面的去见你娘好不好,你就发个誓吧!”
陈鸢凶狠的瞪着李仁甫,他哪里配提小陈鸢的娘。
她指着门,无声的骂道,“滚,带着你的解药滚!”
李仁甫知道化解仇恨不是这么容易的,继续呆在这里,只会逼急了满腹仇恨的她。
把药丸塞回了瓶子,放在了地上。
他相信,陈鸢肯定受不了能听能言的诱惑。
“鸢儿,这枚解药是我送你的,另一枚解药在汪祺那里,我拜托过他,说你肯定会去找他,只有你发了毒誓才能给你解药。”
对上陈鸢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李仁甫知道自己卑鄙了。
但他真的想帮陈鸢,同时,他又害怕陈鸢攀附上汪公公后,一旦回京会打击报复李家。
两边都是他放不下的人,他不想看到他们互相伤害。
这个事其实很简单,只要陈鸢放下仇恨,所有难题都能迎刃而解,换得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是,汪祺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讲恩情重承诺的君子,他不一定会把我说的话听在耳中,但他喜欢看人纠结痛苦,所以不是我太高看自己在他心中的救命之恩,而是……”
李仁甫闭了闭眼,说出了残忍的真相,“他肯定很想看你用……你最珍视的娘亲来发毒誓为自己换命的模样,所以你不要妄想他会发善心把解药白白送你。”
狠下心,李仁甫转身一步也不敢停留的离开了茅草棚。
陈鸢看着地上的小瓷瓶。
没想到这个人还懂得后世营销学,先是送上免费试用品,让人欲罢不能,乖乖上钩。
可惜,小陈鸢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换得她这个外来者获益。
而她,是绝对不会做有悖小陈鸢心意之事的。
能听到,已经很好了。
能不能说话,并不是那么急迫,陈鸢不信,全天下就没有别的大夫能解这个毒。
就在这时,胡廷芳和李仁桂也叫上了在山的另一边收割水稻的两个儿子跑了回来。
隔老远,陈鸢就听到了胡廷芳委屈的声音,“李仁甫,你违抗圣命给人看病,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和你大哥从未亏待过你吧,以前你要钱我们给钱,要名贵药材我们也给,你现在怎么还不消停!”
来势汹汹的李家一行人,被方才还躲在另一个稍大一些的草棚下纳凉的衙役伸手拦了下来。
害怕被牵连的胡廷芳当即哭出声,“官差大哥,我这小叔,从来不让人省心,他是幺儿,最得婆婆疼爱,从来不听他大哥和我的话。
还惯得我的女儿和我生分了,我闺女都拿刀砍我几次了,他都护着,这是想气死我这个大嫂么?他若是做了什么错事,我们,我们就真的是冤死了!”
李仁桂见夫人骂来骂去也说不到重点上,终于还是拿出了当家男人的派头。
虽被流放,礼仪不忘。
上前对着从前根本看不上的低贱衙役,施了一礼,“官差老爷,你们……你们来这么多人,不会真要把我们李家全拘了,再流放吧?我二弟做的事,我当真一无所知。”
不然,这些个衙役,为何在此等待这么久?
他们要抓的只是二弟的话,抓了人就能走了,根本不需要等着他们回家给一个交待的。
从农田里跟回来的人,也纷纷聚拢在篱笆墙外,不敢进来。
俱是忐忑的等着衙役发言,难不成衙役要抓的还有别人?
会不会,还有自己?
毕竟他们被贬谪了,有些京中仇家恨他们下场还不够惨,继续整他们也说不定。
一个精瘦又黑的衙役右手按在腰间大刀柄上,走到了人前。
众人也认得他。
当时被押送到威宇县的时候,就是班头于全带着一众衙役来接收、安置的众人。
于班头也未与众人寒暄,对紧张的望着他的众人说道,“你们这一批被流放的,有李、刘两户曾是御医。”
被点名的李家人和刘家人浑身一颤,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可曾医死过人?”
这句话吓得原本还有些期待赦免召回京城命令的李刘两家人纷纷跪在地上,不断叩头求饶。
刘永哆嗦着,“官差老爷明鉴,我从不曾医死过人!”
汗流浃背的李仁桂也不平静,“官差老爷,我们打小学医,能力不足是不能出师的,想要考入宫中当御医,条件苛刻,需得从未医死过人才有资格参加御医署选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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