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李婆婆被范宇拌了一下子,虽然没摔到,但人也受了惊吓,应该发火的。
可是面对范宇这一通唠叨,却是无论如何也气不起来,更多的却是发现自己的生活从凄清冷寂突然之间就多了一丝烟火气。如果只是这样,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这小子一口一个娘,实在是击中了李婆婆心中最柔软之处。
这李婆婆积蓄了数十年的一腔母爱,再也存不住,如同大坝决堤一般冲了出来化成泪水。
“我、我儿真是……有心了!”李婆婆又悲又喜,强忍着道。
范宇听到李婆婆对他说‘我儿’两字,便立时笑道:“娘,你终于又肯认我了。”
李婆婆转身拭泪,“得此佳儿,是我的福份。娘这半生浮沉飘零,能有如此结果,岂可再不知足。”
“娘,快些吃包子,我去热汤。”范宇更加开心,重新认了这有情有义的长辈,眼看着容华富贵唾手可得,远超后世中了大彩,“等下我收拾一下,娘搬去我那里住,好让我这当儿子的尽孝。”
听着范宇大包大揽的话,李婆婆脸上皱纹都舒展开,连连点头道:“依你,都依我儿便是。”
展昭宿醉起的迟,起来之时发现范宇已经不在家中,用了范宇留下的吃食便要出门去找人。
结果,正碰到范宇背着一个大包裹回来,身旁还跟着李婆婆。
见状展昭哈哈大笑,对着范宇比了个大拇指道:“小兄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李婆婆,有这样的义子,这辈子便只享清福便是。”
李婆婆手中的盲杖敲了敲地面,也笑得合不拢嘴,“展公子说笑了,昨日倒是老婆子抹不开脸面耍了性子,却让宇儿吃了些苦头,实在不该。今日想来,真是对不起这孩子。若是哪天宇儿嫌弃我这老婆子,要赶我离开,我不会有半句怨言。”
范宇进了院子放下大包裹,喘着气道:“娘可不是那样不通情理之人,孩儿既然认了娘,那也不会弃之不顾。从今以后,娘与我也都又有亲人了。”
一句话没说完,‘又有亲人’四字又把李婆婆的心事触动,让她眼角湿润。
“你这孩子,没得总说些搅人心酸的话,娘本来就是你的亲人。”李婆婆咽声道。
展昭一看,这母子俩倒是母慈子孝,不由乐道:“既然今日两位母子团圆,那我就不再打扰。今日便要起程,前往陈州。”
范宇留客道:“展大哥不急,陈州不远,午后再走不迟。”
“已经耽误了数日,我还是快些动身,免得误了事。”展昭却是个爽朗果断之人,对着范宇拱了拱手道:“待他日再来,拜见老夫人并与范宇小兄弟相会。”
李婆婆听到展昭要去陈州,便对范宇道:“宇儿,快去准备些干粮给展公子带着路上吃。娘听说陈州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倒是正闹着饥荒。如今粮价正贵,莫要让展公子多花了冤枉钱。”
范宇听到这里,心中一震,莫非陈州放粮的戏码要开始了?
他口中却答应道:“这都好办,我现在便去准备。”
展昭将他拦下,“我已经知道陈州之事,在镇上买些干粮酒肉便是。告辞。”
不等范宇母子再说什么,展昭便快步而去。
“这位展公子,倒有些唐时的游侠气啊,来去随性不受羁绊。”李婆婆道。
“娘,展大哥本来就喜好游历,这大宋的山水,他都几乎走遍,说是游侠一点也不为过。”范宇笑道。
又说了几句话,范宇便去收拾房间安置义母的行李。
等收拾妥当,天色也快到了午时。
李婆婆虽然出身大宋宫中,但是一个人孤苦的生活久了,却也手脚勤快。很快就弄清了范宇家中灶台米面所在,已经升火作起饭来。
正当范宇要去帮忙,忽听到有人在叫门。
他打开院门,便看到来人正是西华县的王丰王主薄,对方身后还跟着两名衙役。
“王大人,你怎么来了?快些请进。”范宇将人让进了院子,领进堂屋,“王大人请坐,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王丰此时手臂还吊在脖子上,看上去似乎手臂受伤严重。这当然是装出来,王丰与范宇两人心照不宣。
“今日前来,便是要给小兄弟你报个喜。”王丰笑着取出几张文书,放在桌上道:“昨日你叔父范连被押去了县衙,还没用刑,便一五一十的招了如何造谣败坏你家名声,又如何勾结刘大江欲加害于你。今日知县大人看了口供,便悖然大怒,将你叔父全家都发配边地。知县大人听我说了你的景况,便将刘大江的家产,都判于你的名下。这是判书、房契地契,如今我可都交给你了。”
范宇目瞪口呆,这个判决可是相当的重。原本以为顶多打个几十板子,训诫一番就算了。结果范连这倒霉家伙,一下子全家受牵连被充边了。
“王大人,这是不是判得有些重了?我叔父范连有罪,可是我婶子还有堂弟等人怎么也吃了瓜落。”范宇有些不确定的道。
被范连谋害,想必婶子也是知情的,倒不是范宇同情心泛滥要当圣母,他就是纯粹的想知道怎么判的。
王丰冷笑了一声道:“范宇小兄弟,你太过厚道,不知人心的险恶。你那叔父如此待你,已经有害你性命的心思。而且,与他勾结的刘大江,居然敢对上官动刀,这就更是形同反贼了。勾结反贼,两罪归一,知县大人若是杀他的头,罪名都已足够。但我大宋不提倡严刑峻法量刑较宽,才会留他一命。即使是那刘大江,也同样是全家发配河间府,让他在辽人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去。”
范宇明白过来,此时大宋虽然在世上是最文明的土地,但是与后世也远远无法相比。什么人权都是没影的事,一人犯下重罪,全家充边,没人和你讲什么祸不及家人。
“想必,王大人也出了一些力吧。”范宇看向王丰道。
“这等恶人,能留一命也已是上天好生之德了。”王丰不屑道:“知县大人嫉恶如仇,倒用不着我来推动。”
范宇起身,向着王丰拱手拜了一拜,“无论如何,昨日若不是王大人在,我的性命恐怕堪忧。如此,还是要多谢王大人。”
王丰微笑摆手,心中却觉得范宇很是懂事知理,头脑一热,便脱口问道:“范宇小兄弟今年十五了吧,不知你可曾婚配?”
远远的厨房之中,李婆婆虽然目不能视,可是这听力实在是一流,耳朵立时就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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