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着急动手，猴子！”
猴子？
是在叫这个身体极其纤瘦，浑身透露着流氓气质的家伙吗？
“切！真不给力！总是在英雄关键的时刻叫停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只能仰视的这张瘦削脸上，立刻摆出焦躁和不满的颓色。
“给我的回答呢？”
我背后的沉稳的声音中，隐藏着刀锋般不可违逆的气势。
“是……导演……”
被称呼为猴子的男生尽管脸上写满了心有不甘，但语气上立刻切换成了敬意。
导演？
不知道是绰号，还是所谓的代称，这个被称为导演的男生，虽然穿着普通的制服，但其深邃的双眼，有着与同龄人完全不同的气质，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就像坚硬的黑曜石般。
这位猴子惟命是从的男生，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以一种不可抗拒的气势，朝我缓缓走来。
“不好意思，二年级生……啊，不对，牧楠同学！尽管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但希望以这样的出场方式站在你面前，你也不要太过拘束。”
我本能地想退后，却发现双脚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
果然，是那个女王的追随者么……对我即将施加报复什么的……
正当我这么猜测的时候，从黑框眼睛下浮现出的微笑立即给予我修正。
“可能与你所想的有所不同……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可能成为同伴也说不定呢！”
完全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啊……这么说可能让你觉得有些懵逼……那我还是先从最基本的介绍开始吧。”
他稍微收敛了下扬起的嘴角，以一种平淡的语气开口问道。
“你应该听说过，‘网络直播’，这个媒体词对吧？”
那被故意加重语气的四个字，突然像电流一样袭遍我的全身。
不知道为什么，本应该平淡无奇的词汇从他口中说出后，就像一道禁令一般，在我大脑里胡乱的翻涌着，撕扯着。
那些本不该回忆起的东西，突然有了引线似的发生着连锁反应，一一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是啊，这是再平凡不过的事物，从几十年前就一直发展至今的产物。
我却不知为何本能地在抗拒着……
他并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继续轻描淡写地说道。
“就是那个啊！利用互联网，在交流平台上进行现场展示的一种网络活动——对于现在而言，几乎是无所不在啊！产品的推广、游戏的解说、体育赛事的实况、个人的演绎等等等等从文字、图片、语音、视频到发展到现在的全方位视角——VR，可以说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仿佛什么都可以做到呢！与传统的演员和主持性质不同，那个啊，可是从策划到演绎，身兼数职的一项工作呢！牧楠同学，你平时看‘网路直播’吗？有过喜欢的“网络主播”吗”
什么？
平时什么的……喜欢什么的……
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让我拒绝着回答。
冥冥中，我眼前又浮现出那个高大的身影。
那个舍弃了我的身影……
从那个时刻起，我就彻底与那个虚拟的世界作出了断绝。
“这么说看起来也不排斥对吧……说的也是呢！在那个虚拟的世界里，任何人都可以化身为别人需求的模样。一边寻找着自我，一边成为他人聊以慰藉的对象。在那里，任何人都能寻找刺激、寻找安慰、寻找发泄、寻找快乐……简直就是茶余饭后的乐园一样！
但是……真正的景象是外表那样光鲜美丽的吗？”
就像正中了他的下怀一样，原本无害的笑脸立刻变得晦暗起来，极其冰冷地对我质问道。
“我、我不知道……”
“你有没有想过……当那些所谓的‘网络主播’站在那个虚拟的舞台前，施展着拙劣的伎俩，祈求你对他们的表演施以赏赐的时候，可曾看到过他们在背后嘲讽我们这些上帝时的丑恶嘴脸吗？”
“我……”
“你看没看见过……四处充斥着的令人厌烦的广告，为了迎合台下没有下限的需求，而放弃尊严和底线来博取眼球与喝彩？”
“那你知不知道……那些在舞台上，左一遍右一遍地对你说着信誓旦旦话语的家伙们，最后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呢？”
骗子？
当他口中这样说起的时候，不知为何我的心脏加速跳动了一下。
“那……就是讨厌了对吧！非常讨厌对吧！‘网络直播’什么的，‘网络主播’什么的！”
“大、大概……但是……”
“但是？
你觉得我们只是看客而已了对吗？
为什么我们要成为任人宰割和戏弄的看客呢？你不觉得这非常不公平吗？
为什么我们好心好意的打赏会成为那些家伙挥霍奢靡的资本呢？
为什么我们发自内心的关注最后会变成了他们装逼和自傲的工具呢？
为什么我们坚定无比的信任到头来要被欺骗和伤害呢？
为什么那些只需要虚假的演技和色相的卖弄，就可以成为被我们认可的存在呢？
这很不公平不是吗？
那么还有什么理由说那是乐园呢？”
“我……没有那样的权利……”
“权利？总有人要站出来揭露那些丑恶的嘴脸不是吗？
抵制那些带给我们伤害的家伙们！应该给他们一点颜色和应有的惩戒，而不是麻木地站在台下更风呐喊不是吗？”
是啊！
被欺骗了……不是吗？
扎根在灵魂的意志如同被唤醒了一般。
那个曾经带给我悲伤的身影，似乎就在眼前的不远处摇曳着。
“还没来得及向你介绍呢，牧楠同学……我就是反抗者，他们的领袖。你也可以称呼我——导演。”
“导？演？”
真是奇怪的称谓。
“初次见面，给你一份见面礼好了……猴子！”
导演把目光移向到我身后的男子，用带有命令性质的口吻说道。
“切！真麻烦！用得着说那么多废话吗，是我的话直接打一顿不就都好办了吗……二年级生，自己看吧！”
猴子从裤兜里摸出一叠卡片，“啪嗒”一声，不屑地扔在了我的面前。
准确的讲是速写照片。
我木讷的拾起的同时，照片所记录的内容却让我惊讶不已。
擅自搭乘我顺风车的女孩……
肆无忌惮地叫着我绰号的女孩……
笑起来像紫水晶一般迷人的女孩……
一张我从未见过的，带着耳麦穿着华丽的服饰在舞台中欢呼的女孩……
同一个人！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早上和你在一起的女生，其实就是一个主播啊！
而且……还是当红的‘网络主播’呢！”
导演故作神秘地冲我笑了起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多照片同时指向一个人……
让我觉得一定要远离的人。
在“乐一”这所学校，登上二年级顶峰的人。
但总觉得隐藏着有一丝不可捉摸的亲切感的人……
女王——桃爱砂。
“怎么……可能？”
不甘心地颤抖着攥紧了手中的照片，眼前的那个高大的虚影和那个在绿萝河边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少女，渐渐重合着。
“不敢相信是么？果然啊……自从MG去世之后，你就极度讨厌‘主播’这样性质的人了对吧……
也对呢，那个曾经是直播界巨匠的男人，你的父亲……”
他的话语如同针尖一样在我心脏的瓣膜上划下一道伤痕。
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一刻，迷茫与愤懑逐渐在我内心深处
蔓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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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提起那个名字！
那个罪恶般的名字！
如同禁忌一般的存在。
“很惊讶么？为什么她会主动接近你呢？”
导演嘲讽似地问道。
是啊，我这样的普通学生，怎么可能企及那些学霸级别的人物的境界呢？
没有帅气的外表，没有健硕的身材……
封闭、胆小、没有理想……
为什么会主动接近我呢？
“你还不知道状况吗？炒作啊！拿着你这个前当红主播的儿子的身份，炒作啊！为了自己的人气，不断地制造话题，提高自己的地位什么的……‘网络主播’——就是这么回事的人啊！”
不敢相信！
“简直……不敢相信……那样的……那样的笑容其实是装出来的？为了自己的前途放下女王的身段接近我这种平民，都是骗人的？不……”
“当然是骗人的啊！MG……4年前那个震撼直播界的名字，那个几乎让全世界都为之疯狂的男人……突然就失去声音了。4年了，再也没有那个男人的影子，但无数的猜测和质疑仍然持续着，甚至成为了都市传说……
借着MG的大名，通过他的儿子借机炒个冷饭，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么？”
“那样……太狡猾了……”
“很不甘心是么？现在的你不也和那些麻木的、跟风的看客一样，没有主见么？”
“我……我该……我该怎么办……”
脑袋里一片混乱，感觉像傻瓜一样被欺骗的感觉。
“反击啊！”
诶？！
“曝光他们的丑态，揭露他们的伪善，撕碎他们的面具！反抗！反抗下去！”
“反……抗？”
“对啊！凭什么我们会成为牺牲的工具啊！反抗！反抗下去！”
“反……抗！”
“加入我们反抗者吧！你想变成你心中那个讨厌的家伙吗？”
我心中那个讨厌的家伙？
那个看不见面目虚影。
（对不起啦，Minini！等爸爸回来一定带你去科技馆好吗？）
（放心吧，这次的工作结束后，爸爸的时间就充裕起来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骗子……
（为了自己的人气，不断地制造话题，提高自己的地位什么的……‘网络主播’——就是这么回事的人啊！）
自私鬼……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走着，像前行在黑夜中一样缓慢而彷徨。
在远处，似乎有道光，那个地方站着一个人。
伸着手仿佛在迎接着我的到来。
（加入我们反抗者吧！你想变成你心中那个讨厌的家伙吗？）
不……非常厌恶啊……
再往前走几步，应该就能解脱了吧。
那里最终能获得归属感和认同感了吗？
就这样吧……
Minini！！
一个声音从身后的黑暗中响起，像黎明的号角一般清晰异常。
那一刻，我的脚步不知为何
停下了。
